顏嘉柔氣得又要舉起手去打他,其實大多時候也不過裝裝樣子,想起先前已經失手打了他一巴掌,這一巴掌到底沒打算落下去,只是在旁人看來,卻像是個氣勢洶洶的模樣。
這裡自然沒有旁人,卻有旁狐。
顏嘉柔做夢也沒有想到,她正準備放下手時,餘光卻瞥見蕭徹身後的那隻野狐突然弓起身子,豎起毛發,眼神透著一股兇勁,正齜牙咧嘴地盯著她,像是隨時要朝她撲過來。
還未等她多想,下一刻,野狐像是為了印證她的猜想一般,淩空縱身一躍,便朝她襲來。
一切都發生得太快,野狐身量嬌小,模樣甚至算得上是可愛,不像尋常猛獸能第一時間引起蕭徹的警惕,也因此,盡管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顏嘉柔身上,卻仍未第一時間察覺到這個潛在的危險。
在他看來,這玩意兒跟顏嘉柔喜歡的小兔子沒什麼分別,他甚至還想捉了拿去逗她,直到顏嘉柔吃痛得發出一聲尖叫。
——那隻看似人畜無害的小狐貍,竟張嘴咬了顏嘉柔!
咬完之後它轉身最後看了一眼蕭徹,不知是不是他生了恍惚,不過一息之間,小狐貍竟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竟再也沒能在密林中搜尋到它的身影。
原本它咬了顏嘉柔,他必然是要捉住它讓她出氣的,只是這一下卻讓它憑空在眼皮子底下溜走了,然而這種關頭,他究竟也是顧不上它,連忙蹲下察看顏嘉柔地傷勢:“怎麼樣,疼不疼?”
顏嘉柔向來嬌氣,平素是一點痛都受不得,這次莫名其妙被野狐咬了一口本就委屈,先前人還懵著,這時後知後覺回味過來了,又被蕭徹這麼一問,再也受不住,眼睫一顫,豆大的淚珠便落了下來:“……疼……”
蕭徹皺眉,立刻攙扶她坐下,褪去她的鞋襪,仔細察看她的傷口。
傷口在腳踝上一寸,不過是一隻狐貍,照理不見得有多鋒利的爪牙,傷口卻極深,齒痕宛然,鮮血浸透了帛襪,她面板新雪似得白,便愈發顯得傷口觸目驚心。
蕭徹的眉心越蹙越緊,下頜緊繃,一面連忙從衣擺處扯下一根布條,動手替她包紮。
顏嘉柔從小被幾位皇子保護得極好,從未受過什麼傷,哪裡見過這樣的場面,一時間嚇壞了,偏腿上的疼痛越來越明顯,鑽心一般。
通常身上哪裡疼,總歸心情是不好的,心情一不好,脾氣也就大,何況她自小被寵壞了,一貫是大小姐脾氣,在別人,尤其是蕭珏面前,倒還收斂著點。
但一碰到蕭徹,壞脾氣總是暴露無遺,反正她向來跟他不對付,他那麼討厭,她有什麼好收斂的,當下便發作道:“走開,我不要你包紮,愈發疼了!”
蕭徹抬頭看了她一眼,喉結滾動,少見的沒同她拌嘴,只道:“聽話,忍一下。”
“不要,說了不要你假好心了!蕭徹,都怪你,這樣深的傷口,多半要留疤了!我不要留疤……而且好疼啊,我從小到大,幾時受過這樣嚴重的傷?這都要怪你,若不是你,那狐貍怎會咬我?”
起先蕭徹並不反駁,直到聽到那句“若不是你,那狐貍怎會咬我”,這才抬起了頭,皺眉反問:“我作為兄長,沒看護好你,致使你受了傷,這確實是我的錯處。可那野貍咬你,又並非我教唆,與我有什麼幹系?”
“就是有幹系!”顏嘉柔湊近了他,她的眼睛是標準的荔枝眼,圓潤飽滿,瞳仁又黑又大,看人時眼神異常得亮。
這樣的眼睛,瞧著並不是多精明的眼睛,算不得聰明,但卻足夠可愛漂亮,惹人憐愛。
配上她白皙圓潤的鵝蛋臉,頰邊笑時顯露的梨渦,更顯嬌憨甜美。
只可惜,蕭徹鮮少能看到她的梨渦——她並不怎麼對他笑。
她便是用這樣一雙明亮的眼睛,極為認真地看著他。
本來是怪力亂神、玄而又玄的東西,此時卻被她說得煞有其事:“我說了,那狐貍愛慕你,它看你的眼神,就如同那些世家小姐看你的眼神,一般無二。”
“它看不慣我欺負你,所以才咬我為你報仇呢,就像那些世家女給我使絆子一樣,類似的招數,我早就領教過了,又怎會不清楚——蕭聞祈,這全是託你的福。”
蕭徹眉心蹙起,目光隨之冷淡了下來:“託我的福?顏嘉柔,你非要這麼陰陽怪氣麼?並非是我做的事,卻偏要怪到我頭上,你就這麼討厭我?人也就罷了,一隻狐貍,你說它咬你也是因為我,不覺得荒謬?”
他冷笑道:“我說你腦子被那些不正經的話本給看壞掉了,可真是一點都沒說錯。”
顏嘉柔便是吃軟不吃硬,他這般語氣,她更是要挑揀著惡毒的話來刺他:“我討厭你這件事,你是第一天才知道麼?怎麼,我有說錯麼?不是因為你,她們無緣無故會來針對我?”
“你便是什麼都沒做,站在那裡就是錯了!要不怎麼說你們蘭陵一族,有蠱惑之能,天生便是禍水呢,你的血統,生來便會給人帶來厄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