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吧?”李寶福狐疑道,緊接著又糾正:“莊生哥不長個兒了。”
薛屏“嘖”了聲,苦口婆心道:“你怎麼不信哥的話呢?我跟你說弟妹要是生了個兒子,他媽肯定高興,別說我們村,隔壁村都得請來。但這生的是女兒,所以那臉都垮地上了,我在這兒坐了一刻鐘,凡是送蛋和雞還拖家帶口來的,那楊大娘都不高興。”
李寶福說:“可這是楊家親下的帖子,況且吃席面不都這樣嗎?當年我四姐成婚,楊家不也拖了八口人來嗎?”
兩家父母關系不錯,李寶福記著這些,每次趙莊生給他家做活只象徵性收個四五文圖個彩罷了。
所以這才提了補身子的雞來,雞不好嗎?在縣城他家養了近三年的母雞可要賣六十多文呢。
“她就是想收情,正好女兒和孫女一起辦省錢。”說到最後,薛屏忍不住笑,顫著聲道,“只是她沒想到村裡人多送蛋,方才我還瞧見有人給十文和十個蛋,帶了五口人來的。”
“坐月子的人就要補身子嘛,”李寶福聳了聳肩,“不送蛋肉,還能送什麼?”
兩人腦袋湊在一起嘰裡咕嚕,趙莊生和許蟠如兩尊大佛,不茍言笑。
尚書村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席面多是螃蟹魚蝦、蠔烙雞蛋等山裡江裡尋得見的東西。一桌一籃子菜饅頭,一大壺酒和一大盆鹵面,小半桶粟米完事。
那饅頭精細,費工夫和小麥,為此宴席上做饅頭時會在裡面加些青菜添分量。
但李寶福吃不慣別家飯菜,總覺差些味道,粟米水少了硬得很,便只夾點清蒸的鱸魚和白灼蝦吃鹵面。
薛屏倒了碗酒想跟李寶福碰,趙莊生阻止:“屏哥,他身體不好,不能喝。”說著就倒酒朝薛屏說:“我敬你。”
薛屏打了個酒嗝,說:“莊生兄弟實誠,我愛聽你這話。”
這酒雖是楊家自己釀的,但喝多了也醉,這桌上其他人看趙莊生接酒,趕忙都來灌他。
管今日是什麼席面?只要能找到人喝酒,那對平日沒啥消遣,就是最大的消遣。
李寶福本想勸,卻被薛屏攔下。
宴席吃得差不多時,趙莊生還在被灌,李寶福亦被楊二拉到院角。
楊二侷促道:“寶福弟弟,你覺得今日這席怎麼樣?”
李寶福嘴裡還有那散不去的青菜饅頭味,清香回甜的,誠實道:“好吃啊,而且二哥你家做的蟛蜞醬是村裡最好的。”
楊二訕訕一笑,轉頭見左右無人便說:“寶福弟弟,李伯母走後,二哥對你一直不錯是吧?”
“當然了。”李寶福笑道,他見楊二說話吞吐得很,低聲問:“二哥你有啥難事跟我說,做弟弟的能幫你肯定幫你。”
楊二咬牙說:“弟啊,是這樣,你嫂子她生女兒傷了身子,家裡給她買完補品就沒啥錢了,今天這席面又花得大。前兩天我給莊生兄弟那錢……”
話到這裡就止住了,李寶福怔了下,登時明白過來。
趙莊生上次拉板車送楊二媳婦去鄰村生孩子,趕回來的楊二封了他三十文錢當彩頭。
三十文錢對村裡人說不少了,畢竟四個雞蛋才賣一文錢,稍小的一隻雞也得三十來文,他和趙莊生得賣一百二十個雞蛋才回得來,家裡雞一天好的話也才下六七個蛋,他們要賣雞蛋得湊半個月才能賣十幾文。
面對近鄰,李寶福說:“嫂子才生了孩子自然要補,我知道,等會兒我就把錢送來。”
楊二羞得不行,忙說:“寶福弟弟,哥真不是吝嗇,而是家裡這條件你也知道。莊生兄弟賣力氣也累,一路上不停的,我們也不多拿,十八永遠發,你看怎麼樣?”
李寶福笑著說行,見人答應,楊二哄他兩句轉身離去。
這楊二進了內屋,見父母坐在長登上,媳婦兒來回走著哄孩子。
楊母咬了口饅頭,哼道:“錢要回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