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咬了咬下嘴唇,跟霜打的茄子一樣,眼睛都暗了,明知道喻圓是個傻逼,這可憐樣還是讓趙琰心裡一揪,又扯著他的領子把他拽回來:“說吧,什麼事兒?”
喻圓被罵的還沒緩過來,小心翼翼伸出手,把一塊錢在趙琰面前晃了晃,小聲說:“你的增高鞋墊兒,租我一天唄,一塊錢行不行?”
趙琰心裡其實挺煩喻圓的,他倒不是差一雙增高鞋墊,就是純不想借給這傻缺,只是看著喻圓趴在他床邊毛茸茸的頭發,還有閃爍期待的眼睛,話到口就變成了:“你拿去用吧。”
喻圓眼睛蹭的一下亮起來,小小地歡呼一聲,把錢留下,去翻他的鞋墊了。
有了這雙鞋墊,到時候他說自己181。鞋底兩厘米,增高鞋墊三厘米,正正好好把他墊到180,一厘米的誤差反正也看不出來,計劃通!
趙琰對著床頭寒酸的一塊錢發了一會兒呆,罵了句“草”,轉身睡過去了。
喻圓接連幾天,都在對著鏡子自言自語,或是時不時發出一陣怪笑,他甚至把最近國內外的時政新聞都背了個滾瓜爛熟,打算在場合上驚掉眾人的下巴。
但是天有不測風雲,那天下雨,店裡人格外多,他在刷碗池裡手都泡爛了,老闆才肯放他走。
走出門的時候,雨絲毫沒有減小的架勢,雨重重砸在傘面上,扭曲的傘骨被壓得更加彎折,像一朵灰色蘑菇似的垂在喻圓頭上,雨水順著他肩膀嘩嘩往下流。
他縮著肩,快步往公交車站跑去,沒多一會兒,水從他鞋底鑽進去,把腳也淹透了,一踩水就咕嘰咕嘰往外流。
一點零五分,他遲到了三十分鐘。
聚餐的酒店離公交車站不遠,他凍得哆哆嗦嗦走過去,站在門口的時候,大門反射出了他狼狽的模樣。
唯一一套拿的出手的衣服濕噠噠貼在身上,把他勾勒的像只白斬雞,縮著肩膀,好不容易自己吹出的發型也黏在額頭上,眼睛被頭發遮住,看起來陰暗又落魄,像只水鬼,鞋子裡都是水,貼著襪子,黏糊糊粘在腳上。
他的樣子和這座裝修豪華的粵菜酒店格格不入,樓高四層,金碧輝煌,透過旋轉大門,能看見裡面碩大的注氧魚缸,裡面生猛海鮮一個個健碩非凡,兩個穿著制服的門童在門裡迎客。
喻圓以為大學生聚餐,無非是去一些小吃店,火鍋店,他咬咬牙怎麼也能負擔的起。
喻圓高昂的情緒忽然低落下來,失去了參加這場聚會的熱情,他既不敢走進去,又不甘心。
身後傳來剎車聲,他下意識扭過去頭,看見一道挺拔的人影從車上下來,喻圓不認識什麼豪車,但那個車擦得特別亮,車漆鋥明,在雨天都發著光,大抵不便宜,門童很有眼力見地跑出來泊車。
他的眼睛跟長在上面似的,恨不得從車上下來的人是他自己,連人已經走到他身邊了都沒注意到。
“你是商學院的學生嗎?一起進來吧,小心著涼。”對方低沉溫柔如大提琴般醇厚,終於堪堪拉回了喻圓的視線。
喻圓透過被打濕的頭發,陰鬱地看向對方,一瞬間抿緊了唇,嫉妒又在瘋長,心裡一直尖叫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如果下來的是個矮胖醜八怪,他還能心有平衡,結果對方比墊了增高墊的他還要高半頭,喻圓在那張臉上刻薄地逡巡半圈,竟沒有找到一絲缺點。
面板光潔飽滿,五官深邃,一雙瑞鳳眼格外深邃溫柔,黑發隨意向後梳起,幾縷落在額角,慵懶卻不失格調,衣服挺括地穿在身上,肩寬腰窄腿長,連頭發絲兒上都寫著價值不菲。
雖然不是喻圓做夢都想成為的硬漢形象,卻恰到好處的把精緻和英俊融合在一起,加上良好的教養和優雅的舉止,分明看起來溫柔,卻給人一種只可遠觀的疏離感。
他在紳士地邀請自己,釋放著善意。
喻圓要恨死了,如果對方奚落他,嘲笑他,他就能順理成章在心裡詛咒他去死了,可現在他被襯得像個落魄乞丐,卻只能在心裡像個卑鄙小人一樣討厭他咒罵他。
說不定是個鴨子呢,呵。
他這樣想,心裡才好受了一些。
喻圓的表情變了又變,他自以為掩蓋的很好,實則被景流玉盡收眼底。
景流玉微微斂眸,睫毛投下一扇陰影,遮住一閃而過的古怪興奮,笑容弧度愈發溫柔,向他招招手:“進來吧。”
喻圓出於那種憤懣的不甘和嫉妒,不想在對方面前落荒而逃,挺了挺胸脯,擺出自己練了好幾天的微笑,蹩腳學著對方的舉止,向他道謝,然後走進了大廳。
他那敏感又脆弱的自尊不願意讓他落後對方,以免像個跟班,於是步子邁的極大,對方似是察覺到他的意圖,特意放慢了腳步,喻圓心裡又産生了扭曲的酸澀。
好像對方是特意做的這樣紳士,顯得他又爭又搶好不體面,給他難堪的。
他的目光時不時落在那個人的腳上,試圖找出對方也墊了增高墊的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