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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數幅場景不一的畫卷,無數聲不同情緒的“雲伊”,編織成了一個個短暫卻甜蜜溫馨的日常。
然而,在已經知道結局的祈懷月看來,這些描繪著日常故事的畫卷越甜蜜,他反而越能感覺到畫出這些畫卷的作畫之人,抱著怎樣如同厲鬼般執迷不悟而不願放手,千年徘徊在這段過往中久久不能走出的心情。
然而沒等他想到勸說蒼華封的話,最後一幅畫卷描繪完了他們最後的結局。
殘魂始終有消散之時,無論蒼華封搜尋到怎樣稀世難覓的對魂體有益的法寶,蒼雲伊還是在一分分虛弱下去。
“不要……難過,你說過的,你只是陪我玩百年,等我走了以後,你……還是會做你的天下第一人,對不對?
蒼華封面容微微蒼白,笑容依舊,然而只有旁觀者能真正看透人仙眼眸深處隨時可能碎裂的顫抖和畏懼。
“……當然。”
然而蒼華封還是動用了,蒼雲伊若是神智清醒時,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同意的祭煉之法。
即使墮為魔修,即使背上無數冤魂孽債,他也只想,讓他的雲伊,活下來。
然而,當血氣充盈這蒼雲伊的魂體,當蒼雲伊意識到支撐他複活的這股血氣來自何處時,殘魂還是做出了他自己的選擇。
“……對不起。”
若是沒有他出現,蒼華封還會是那個招貓逗狗,散漫不羈,卻為萬人崇敬的天下第一人。
或許,從一開始,他們的相遇,就是錯的。
“……雲伊!”
那一日,有人說看見人仙白日飛升,自此不問世事,也有人說這就是血玉魔尊現身之日,還有人說,他們見到了一個瘋癲成魔,此後蹤影全無的“瘋尊”。
所有畫卷都於虛空中一點點逸散開來,祈懷月突然聽到他身邊的蒼華封開口道。
“我,還有最後一幅畫。最後一幅畫盡,你就可以出去了。雲伊,你,開不開心……?”
這一刻他旁邊的風尊,終於變成徹頭徹尾,如墮入魔淵中,黑紅獄火燃燒己身,如魔似魂,不得超脫,面目全非的一尊魔神。
祈懷月知曉自己的安慰有多麼蒼白,卻還是開口道。
“他若是活著,不會想看見曾經的天下第一人,變成這副模樣。”
蒼華封從嗓子裡擠出如同煉獄般嘶啞之聲,火紅如血的瞳眸死死看著他,卻像是燃盡了全部的血液化成一滴血淚。
“那倒是……讓他活著啊。”
蒼華封的面容蒼白悽厲,他露出一個如哭似笑的笑容,那一刻,蒼華封像是看盡了未來之果,又不甘過去之因。
“……生前不能長相廝守,死後與我骨血相融,可好?”
祈懷月還沒能拒絕,就感覺到跨越千年的虛影朝他伸出手,如同虛無縹緲的雲煙般融入他的身體裡。
像是一個前所未有的緊密懷抱,又像是蒼華封最後落下的一滴眼淚。
祈懷月感覺自己身體裡的血液沸騰著,他的神智似乎短暫消失,等他回過神時,他似乎坐在一處紅色而微微顛簸的空間裡,身上的衣物沉得嚇人。
祈懷月努力睜開眼,驚訝地發現他竟然在一座喜轎裡,而他身上,竟然穿著沉重無比,掛金帶玉的紅色喜袍。
聯想到蒼華封最後消失時的話語,祈懷月身上一寒。
蒼華封說的最後一副畫卷,不是描繪的他和蒼華封成親之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