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身凹陷,司機受了點輕傷,從安全氣囊裡搖搖晃晃地抬起頭,然後張嘴罵了句什麼。
周起燃全身幾乎都動不了,視線像是在表演一樣緩慢地轉啊轉,他只能勉強分辨司機沒大事,自己則整個人都以一種詭異的姿勢被撞在車門上。
他一條腿縮在車座下面,另一條腿曲起和自己的身體緊緊靠著,再往前一厘米,就是凹陷到極致的車門。
耳邊全是轟鳴聲,耳膜像是被彈奏到極致的琴絃,不斷拉扯又松開,周起燃竭力穩住心神,嘗試找回身體的支配權。
幾秒後,他的指尖有了力氣,耳朵也恢複了聲音,他在無數人的驚慌吼叫,和司機的叫罵聲中扣動車門鎖。
車門承受著周起燃的全部重量,開啟的瞬間便往後談,周起燃的身體極速下墜,經過這次事故,他的反應遲鈍了許多,根本沒有想起來要用精神力再替自己墊下背,就這樣直挺挺地摔在地上。
“還活著麼……”
“這麼嚴重的車禍,後面那個死定了吧……110怎麼還不來?”
“我操,我操,還活著!”
周起燃終於緩過神來,甩著腦袋,強撐著軟綿綿地腿扶著車身站起來,全身的麻木總算隨著他體力緩慢的恢複而消散,過後是一陣難捱的痠痛。
臉上有冷熱交錯的液體流動,周起燃抬手抹掉被雨水稀釋的血液,有些茫然地看著一把把傘靠進。
不斷靠近的人群用那些關心的、恐懼的、震驚的目光在他身上打量著,或鮮明或黯淡雨傘融入黑夜,變成一棵棵生長在天際的樹。
回望四周,這段路周起燃有記憶,他第一次見到蕭夫人的時候就是在這附近,再往前大約兩公裡便是別墅區。
“那個,你沒事吧……”
周起燃抬手擋住對方伸過來的手,對那人禮貌地點點頭,卻什麼都說不出來,喉嚨痛得要死。
人群湧來,他不斷抬手抹掉臉上的雨水,又輕輕推開人們,圍過來的人也怕把他碰著了,沒人敢阻攔他的動作。
就這樣,他向著蕭家,從慢慢地走,到開始跑起來,一步一步,身體也越來越輕松。
拐過一個彎,周起燃拖著痠痛的身體來到蕭家別墅,卻沒有直接走到大門。
他饒到別墅後面,來到簫浮二樓房間對下來的小草坪,矮矮的圍牆只到周起燃的胸口,藤蔓越出矮牆,開出白色的花朵,風吹雨打的搖曳在周起燃身邊。
他抬頭,看見坐在窗邊寫字臺握著筆發呆的簫浮。
此時的時間大約已經超過九點了,坐在那兒的少年換了一個更為活潑的人格,卻還是一反常態地坐在書桌前,安靜又頹喪。
他或許在想,今天沒和喜歡的人一起吃晚飯,很難過,又或者在思考喜歡的人現在在幹什麼呢?
他有像自己一樣想念他麼?
今夜雨露鋪滿大地,窗外的雨聲使得這個夜越發寂靜幽冷,一塊石頭砸在玻璃上的聲音格外刺耳。
蕭沉微微抬眼,看向被雨水打濕的玻璃。雨珠從玻璃上滑落,他不由坐直身子,心中有一種荒謬的直覺。
周起然來找他了。
他撐起身子,在坐起來的前一秒,又萬分無奈地想,這是不可能的吧。
這麼大的雨,周起燃幹嘛來找他?
“咚”。
這次,一顆小石子真真實實的出現在他眼前,砸向了玻璃,又彈了出去。
簫浮拉開椅子靠進窗戶,雙手撐在玻璃窗上,瞪大眼往下看。
只見腦海中心心念唸的少年就站在一簇簇白花之間,淡綠色的新鮮葉子收錄著那人臉頰紅色的血水,那人竟然還能對他笑,嘴唇一張一合地念他的名字。
蕭沉眼眶一紅,拉開窗戶沖樓下喊:“周起燃!”
“喂,你敢不敢從這裡跳下來,我接住你。”周起燃帶著擦傷的雙手舉在嘴邊,笑意張揚:“你跟我走吧。”
一陣冷風刮過,雨水被席捲著鋪了蕭沉滿臉,他臉上水珠晶瑩,分不清是雨是淚。
他毫不猶豫地抬腿,卻聽身後有人叫住他:“阿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