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回結局難改
到天快亮時,小明子進了房間請安,哽咽道:“主子,梁總管傳了訊息來,皇上打算處死兩位少爺。”
“什麼?!”胤礽猛地起身,道:“小明子看好瑚圖裡,鄭奉,快幫我梳洗,我去見汗阿瑪!”
康熙行宮之中,德住親自端了茶送到桌前:“主子,太子殿下還在外面跪著。”
“他願意跪便跪,想清楚了自己會走了。”康熙道。
“主子,您這不是叫眾臣看笑話嗎?”
“那你應該去勸胤礽,他不跪在此處,自然沒有笑話。”
富善跪了地,道:“主子,今兒您便是打死奴才,這話奴才也得說了。謠言不是太子傳的,毒藥不是太子下的,從始至終,提著心害著怕的都是太子。您想著顏面,想著安穩,可您就沒想過父子親情嗎?!大阿哥陷害太子,您想著是處罰了大阿哥會讓外臣看了笑話去,可您何曾從太子的角度替他想過?!站在他的角度,他看到的是您對此事無動於衷,看到的是您對大阿哥的回護!即便是知道大阿哥存了害人的心思,即便是對大阿哥起了疑心,卻還是包庇,縱容。您這樣會讓太子更加惶恐不安的!”
“你若能查出證據證實就是胤禔,我自不會留情,可如今沒有實證,就連口供都沒有。那兩個小太監過了刑,卻還咬死只說是因為記恨。”康熙將手中的奏摺合上,看向跪在地上的富善,“這件事看見的知道的人不少,要想平息謠言,處死當事人是最好的方法了。”
“可您處死的都是太子身邊的人啊!德住和額楚跟了太子將近二十年!就如那日太子說的,便是個物件,放在手邊二十年也總有了感情。他們都是您精挑細選留給太子日後所用的肱股之臣,您現在砍了他們,便是親手摺了太子的臂膀,這臂膀是自小便跟在太子身邊的,砍斷了,就再長不出來了。皇上,您當真要讓太子現在就成為孤家寡人嗎?!”
“放肆!朕還活著!胤礽有阿瑪有手足!怎麼沒了那幾個奴才就成了孤家寡人了?!”
富善梗著脖子說道:“皇上您同樣有手足!有後宮主子!有這麼多阿哥和孫輩!既然您覺得這樣就不算孤家寡人,那您把奴才也打發出去好了!”
“富善!朕是不是對你太好了?!”康熙冷了臉。
“皇上!您如果執意這麼做,傷了的父子情就補不回來了!太子今年是二十三歲,不是三歲!他早就知道審時度勢,早就明白事理!您一次次地用所謂太子眼界儲君胸懷來敲打他,卻忘了他也是個人!跟您一樣會心軟有感情的人!您這一路有太皇太後扶持,有皇太後保護,有忠臣良相輔佐,尚且走得磕磕絆絆,更何況三歲就被送上儲君之位,沒有得到議政王大臣會議真心服從,又被手足日日針對的太子?!您出征時他給您寫信字字情真意切,您在宮裡時他跟隨學習處理政務勤勤懇懇,這些年他謹小慎微從未行差踏錯,您卻一次又一次順了旁人的挑撥而苛求於他!二十九年時,您明知有更好的方法,您明知可以不將事情發作出來,卻依舊將太子遣送回京,後來說徹查訊息如何洩露也不了了之。為著這事,太子傷神了大半年,可即便那樣他都不曾埋怨。當時是您親口同奴才說,以後該對太子好一些,您忘了嗎?!”
“富善,你閉嘴。”
“奴才不能閉嘴!今日奴才如果不攔著您,日後您定會後悔的!皇上,大阿哥是您的兒子,太子也是您的兒子!您對其他阿哥從來都是先當兒子來疼著,再鞭策培養,可您對太子呢?您一直都是先拿他當太子要求他做個最好的儲君,其次才是讓他做個貼心的兒子!您說您偏疼太子,可在奴才看來,您對所有阿哥都好,卻唯獨欠了太子他該得到的那份父子情!您在太子面前做明君聖主,卻要求他在您面前先做孝順兒子,您不覺得您太不講道理了嗎?!”
“滾出去!”康熙甩手將杯盞打落,滾燙的茶水直接潑到富善身上。富善硬生生受了,而後磕頭道:“奴才禦前失儀,自去侍衛處領罰,這些時日不能伺候聖駕,請皇上恕罪。”
“啟稟皇上,德住侍衛求見聖駕。”魏珠從後側進了正殿通傳。
被這麼一打岔,康熙也從剛才的怒火中清醒過來:“他醒了?太子呢?”
“德住侍衛是從後面過來的,不曾告知太子。”魏珠說。
“叫他進來吧,讓太子也進來。”
德住是被抬進殿的,他臉色仍是灰白,氣息急促,需要攙扶才能勉強起身坐住。胤礽進殿後見了德住,眼淚瞬間就垂了下來,他伸手想去攙扶,卻被理智拽住,規矩地先跪地給皇上請安行禮。康熙眼見他這般模樣,腦海裡還回響著方才富善說的話。此情此景,若換了三阿哥、四阿哥,或是別的年歲更小的阿哥,他們或許早已將那規矩放下,循著人之常情去回護自己身邊人……
德住被小太監攙扶著跪地,用虛弱顫抖的聲音說道:“奴才德住,自知罪孽深重,求皇上賜死。”
這一句話聲音很輕,卻將殿內砸得再無一聲響動,就連康熙都沒有料到,一時沒能反應過來。
少頃,胤礽顫著聲道:“德住……你定是病糊塗了……是不是?”
德住攢足了力氣,再度叩首:“奴才求皇上賜死。”
“德住!”胤礽終於沖破了理智的枷鎖,他沖到德住身邊攔住他,“別亂說話,你是病糊塗了,你一定是病糊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