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回命懸一線
法式善幾乎是撞進了屋內。此刻他已顧不得禮儀規矩,沖到胤礽身邊語速飛快地說:“皇上得了密報稱您在行宮之中有□□之舉,聖駕馬上就到,三阿哥讓我先來傳信。”
話音剛落,外間就已經響起紛雜的腳步聲。然而正屋的門並未被開啟,康熙直接去了旁邊耳房。胤礽倏地起身,快步走了出去。四阿哥隔著窗看了一眼,攔住準備跟上去的法式善,說:“你是三哥的人,現在過去容易惹事,從後面走。去告訴三哥,千萬不許妄動。”
法式善用力點了頭,飛快地從後門離開。四阿哥轉身吩咐道:“張起麟去找小明子和郭玉,讓他們把行宮所有伺候的人都控制住,不許有任何人趁亂離開。蘇培盛,今兒咱們一起陪著太子哥哥逛花園,親眼看見瑚圖裡吐血暈倒。”
“奴才遵旨。”
“走。去給汗阿瑪請安。”四阿哥長出了一口氣,穩住心神,邁步走了出去。
康熙站在耳房的臺階下,眉頭已能擰出水來,就在他的怒氣即將爆發時,胤礽和四阿哥已行至他面前請安。康熙面色稍霽,隨行在他身邊的幾位大太監也都暗自鬆了口氣。康熙叫了起,而後冷著聲道:“去開門。”
魏珠從康熙身邊出列,走到了二房門前。胤礽卻在此時出了聲:“汗阿瑪不是來找兒臣的嗎?”
“魏珠,開門。”康熙道。
胤礽上前一步,說:“汗阿瑪請息怒,兒臣知道近來有些不大好聽的傳言,但如今兒臣正好好地站在您面前,您還要推開這扇門嗎?”
“胤礽,你這是在跟朕說話嗎?!”康熙沉著聲音說道。
胤礽跪地:“汗阿瑪,今日這扇門如果被您開啟,外間傳言不僅不會停歇,反而會更加甚囂塵上。”
四阿哥也跟著跪地:“汗阿瑪請三思。您如果真的推開了這扇門,無論太子哥哥再做什麼,都只會落下不得您信任的名聲。汗阿瑪,您千萬三思啊!”
康熙垂眸看著二人,冷聲說道:“魏珠,去開門。”
胤礽抬起頭,怔怔地看向康熙,不解,疑惑,失望……各種情緒堆在眼中,最終,他閉了眼,眼淚滑落。
房門被開啟,屋內的兩個人衣衫不整,在床上正做得不知今夕何夕。開門的響動並未打斷他們,甚至在魏珠走到他們身旁時,二人還在旁若無人地纏綿熱吻。
“這就是你的人。”康熙甩下這樣一句話,拂袖轉身。
王德潤卻在這時出現,攔住了康熙的去路,他跪地叩首:“啟稟皇上、太子殿下,瑚侍衛不大好了。”
四阿哥眼疾手快,死死拉住準備起身的胤礽。康熙皺了眉,問道:“你說什麼?”
“臣……”王德潤立刻又叩首,“臣知罪,臣以為皇上是為著瑚侍衛中毒之事前來此處的。臣知錯,請皇上恕罪。”
康熙:“站起來回話!什麼中毒?!”
王德潤起身,仍是躬著腰,恭敬說道:“瑚侍衛自跟隨出行以來身子日漸虛弱,這段時日經常暈倒,方才在花園中更是吐血昏厥,臣奉太子殿下之命替他診治,發現他是被人下了毒,如今毒已至心脈,剛剛昏迷之中又嘔了血,恐怕……恐怕不大好了。”
康熙轉頭看向跪在地上的胤礽:“你怎的不說?!”
“汗阿瑪……您可曾信過兒臣?”胤礽站起身來,“傳言剛起時,兒臣就曾說過從未做逾矩的事。今日您不知道得了什麼信兒,怒氣沖沖到了兒臣這裡,在看到兒臣站在您面前時,您還是不信。瑚圖裡替兒臣擋了禍中了毒,這些時日他身子差到幾乎無法當值,隨行的人全都知道。德住和額楚跟他日日在一處,他們就算再沒有心,也不會在瑚圖裡生死未蔔的時候在旁邊做這等□□之事。他們二人都是世家公子,又在宮中行走數年,便是真的情動不能自已,也不至於在旁邊有人時還如此纏綿不停。剛才進門的是魏公公,只在屋裡待了那幾瞬,出來後便已面紅耳赤,現在還氣促喘息不止。可見那屋裡本就不幹淨!您進來直奔耳房時兒臣就已明白了過來,您可知方才若不是瑚圖裡暈在了外面,兒臣回來後原本是要去耳房溫書的!那屋裡的腌臢物,原是為兒臣準備的!這宮裡有人要害我!您卻信了旁人!”最後這一句,胤礽幾乎是喊出來的。
“保成!”康熙不由得上前一步。
“兒臣正要親去您面前求救,只是晚了一步,就讓人算計了去。”胤礽拱了手,“汗阿瑪恕罪,兒臣想去看看瑚圖裡。他陪了兒臣二十年,即便是個物件,擺在身邊二十年,也總歸是有感情的了。如果汗阿瑪認為這樣的感情就是穢亂,那兒臣認了便是。”
康熙見胤礽這般神情,心中似是被戳中。他轉了身,道:“顧問行,去查清楚。”
顧問行領旨。
“趙昌,去把禦醫都叫來。”康熙終究還是放緩了語氣,“胤禛也起來吧,去陪陪你二哥。”
“兒臣遵旨。”四阿哥連忙起身,跟著胤礽進了屋內。
康熙看著禦醫來往行走,看小太監端出一盆盆血水,心中那點兒怒氣逐漸平息,他嘆了口氣,道:“富善,隨朕出去走走。”
康熙屏退了隨行的一眾太監侍衛,只帶著富善在花園中慢慢前行。
“就不打算說點兒什麼?”康熙問。
富善回話:“奴才不敢說。”
“你這些年也沒少說那些僭越難聽的話,怎麼這會兒就不敢了?”康熙道,“說吧,準你無罪。”
富善道:“其實奴才也沒什麼想說的,只是看著瑚圖裡那樣,有些物傷其類罷了。”
“你又沒中過毒。”康熙道。
“就是因為奴才沒有,所以才會如此感覺。”富善說,“奴才很幸運,跟著您的時候您就已經是皇上了,那時候有太皇太後和太後,還有蘇麻姑姑,誰會想不開去害您啊?奴才有時候想,如果先帝沒那麼早離開,如果您也跟太子殿下似的身邊圍繞了那麼多虎視眈眈的人,當年我們這些人,怕是不可能這麼順遂地長大。那年跟著您一起擒拿鰲拜,奴才胳臂被抓傷了,其實就是很小的傷,您都跟禦醫說治不好就償命。現在瑚圖裡這是中了毒,太子殿下卻不敢向您報告,自己瞞著藏著,硬扛著到了命懸一線的時候,才想著去求您。”
“他就這麼怕朕嗎?”康熙嘆息。
“二十九年那事您沒處置。惠妃對先平妃那般態度,您也沒管著,這次謠言甚囂塵上,您還是沒表態。主子,大清的太子需要錘煉才能成長,可咱大清的太子也是您的兒子啊。哪有自己兒子被陷害被造謠,做阿瑪的不護短反而責備的?奴才鬥膽說一句,您對太子真的太嚴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