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雲野無奈:“你可別順著他的話說,他現在愈發淘氣了。人家都是讀書之後修身養性,他倒好,讀了書反倒更沒忌諱,什麼話都亂說。”
“孩子本就該如此。家裡有瑚爺您頂著,可若是這倆孩子都像您似的,這家裡怕不是一天都安安靜靜地沒個聲響?”
齊全嘿嘿一笑:“小宛說得對!”
齊雲野還沒說話,懷裡的來保就咿咿呀呀地學舌道:“說得對!”
“喲,你這會兒倒是話說得利落了?”齊雲野笑著戳了戳來保肉嘟嘟的身子。
“看來這話是當真沒錯,連來保都同意呢。”小宛起身往來保懷裡塞了個香囊,“我知道瑚爺平日裡吃穿用度都是好的,我們也確實沒什麼拿出手的東西,這個是我去潭柘寺請來的佛珠,就當是給來保的禮物,您千萬收下。”
齊雲野頓了頓,道:“既是給孩子的,我也就不客氣了。你也別跟我客氣,有什麼想說的直說就是了。”
小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才道:“確有一事。我和我爹都是隻識得幾個字,並沒有正經讀過書,日後有了鋪面,總該有個名字招牌。”
齊雲野:“讓齊全起吧,他才是你房東。”
小宛點頭:“好啊!那就讓齊全給起個好聽的名字。”
齊全眨了眨眼,說:“其實我覺得不如就叫宛記烤肉,或者……烤肉宛如何?你看你姓宛,這宛和碗同音,吃烤肉不得用碗嘛,烤肉宛,是一碗烤肉,也是你家的姓,而且也好記!”
齊雲野哄逗保全的手停頓了一瞬,旋即斂了神色,道:“確實。‘烤肉宛’這名字好,簡單明瞭,朗朗上口,不用學別的鋪面那樣弄些文縐縐的名字,反倒會讓人覺得太清高,不容易攬客。”
“好!好!”小宛高興不已,“我回去就同我爹說!”
齊雲野把來保交給齊全,而後起身往裡屋書桌旁走,提筆寫了一個‘烤’字,遞給小宛,說:“用這個字吧。”
齊全見後笑了起來:“哥都開始自己造字了。”
齊雲野:“若真是按書上所寫的字,怕是沒讀過書的都看不懂,燺肉太難認,而炙肉又沒有烤肉這樣好讀。‘考’字常用,加了‘火’後簡單明瞭,讀半邊也不錯音,這樣也算是給小宛這個店鋪加了些特色。”
“這可太好了!”小宛高興不已。
待送走了小宛,齊雲野回到屋內,一邊逗著來保,一邊心中暗想,原來烤肉宛的歷史竟然這麼悠久。他從沒想過自己的一時興起,竟然幫助的就是流傳到後世的烤肉宛的創始人。跌入歷史之中已五年有餘,這種不真實感仍舊如影隨形。
從初見胤礽,到送張起麟去四阿哥身邊,再到遇見同仁堂……歷史按照他既定的軌跡前行著。只是跟身邊人牽絆越深,被裹挾的感覺越重。前些時日,當看到來兒留下的信,說給孩子起名來保時,齊雲野第一次有了一種感覺,彷彿他不是在旁觀歷史,而是在參與歷史。
來保,喜塔臘氏,滿洲正白旗包衣出身,後抬旗入正白旗滿洲,是嘉慶孝淑皇後的從堂叔祖。齊雲野以前從沒想過自己頂替的這位瑚圖裡究竟是誰,他知道嘉慶的第一任皇後是喜塔臘氏,也從沒想過會跟自己有關系。可隨著時間的推移,他自己抬了旗,太子又給他辦了正白旗包衣的旗籍,直到知道自己的庶弟叫來保,而齊全又提出把來保挪到正白旗包衣籍下時,齊雲野才意識到,一切都是不可違背的。那是歷史,是不受任何人左右的史實。自己的加入並不會改變什麼,只能順從。順從地把張起麟送到四阿哥身邊,順從地讓自己的庶弟叫了來保,又順從地保留了齊全的漢民身份,讓來保入了正白旗包衣。
三月初,聖駕回京。齊雲野入值當日自然是留值宮中的。胤礽拉了齊雲野一同歇息,待鄭奉落了帷帳退到外間後,胤礽才從枕下取出一個手串,輕輕套在了齊雲野的手腕上:“汗阿瑪讓我敬香時,我在心中求了三件事。一求國泰民安,二求汗阿瑪健康長壽,三求你順遂平安。”
齊雲野低聲道:“我何德何能。”
“你值得。”胤礽摸著那手串,說,“這手串德住和額楚也有,但只有你這個是我親自在佛前誦念過的。我知道齊全送你的那個護身符在你胸前掛著,我不跟他搶,但是手串你不許摘。”
好,我不摘。”齊雲野輕輕拍著胤礽,低聲哄道,“不過洗澡的時候還是要摘的,不然會被泡壞了。”
“嗯,我準了。”胤礽閉著眼,往齊雲野身旁挪了挪,“還是最喜歡你身上的味道。”
“藥味嗎?”齊雲野玩笑道。
“不是,你近來身上已沒了藥味。我知道你愛用天然香料,春日裡是杏花、槐花,夏日就是清涼的薄荷味,秋日是桂花,冬日是梅花。”胤礽吸了吸,輕輕說,“嗯,今兒用的是杏花。”
“是摻了杏花的安神香。”齊雲野解了香囊放到胤礽枕邊,“快睡吧。”
“嗯……”胤礽側身埋在齊雲野胸口,未幾,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