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兒子!”崇祿硬生生說道。
“我不是。”齊雲野駁道,“您的長子出生於康熙十六年,次子出生於康熙二十年。我不是您兒子。”
“瑚圖裡!你這是忤逆!”崇祿抬起手直接甩了一個耳光。
齊雲野原本能躲開,但在巴掌落下的那一瞬他還是硬生生受了。這一巴掌不輕,沒過一會兒齊雲野就覺得臉頰火辣辣的疼。
“忤逆是大罪,我不敢認,不如我跟阿瑪到太子或者皇上跟前去分辯一番。”
“呵,我告訴你瑚圖裡,今日便是鬧到禦前,我也自有我的說辭。我是朝廷命官,更是你的生父,你命中帶煞,生來克母,本該將你溺斃,是我不忍才將你遠送京中。圖黑未曾少你吃穿,你卻貪心不足,與你堂兄弟屢次爭寵鬥狠。你如此性格,如何能留在太子身邊伺候?”
齊雲野心中怒氣滿盈,他承了瑚圖裡全部記憶,當然知道那可憐幼子如何懷念生母,如何膽戰心驚寄人籬下,如何因堂弟一句“克母”而在半夜躲在被中痛哭流涕。如今出自生父的這句“克母”,若是讓那真正的瑚圖裡聽去,該是何等傷心悲憤。齊雲野不由得紅了眼,終究是替瑚圖裡覺得不值:“若我當真命中帶煞,便該最先——”
“真是熱鬧啊。”額楚的聲音緩緩飄來,他走到瑚圖裡身邊,道,“主子四處尋你不見,沒想到你在這裡。喲,恕我眼拙,這位大人是?”
“本官乃盛京遊牧副尉崇祿。”
額楚也沒行禮,只略微欠了身,道:“原來是額爾登額諳達的屬下,失禮了。在下額楚,家父正白旗前鋒參領英赫紫。”
額爾登額是英赫紫家旗下包衣出身,屬內三旗包衣;崇祿雖然也是鑲紅旗正身旗人,但仍屬包衣籍。英赫紫是上三旗正身旗人,出身和官職比額爾登額高了不少,比崇祿更是高出許多。崇祿臉色稍斂,卻仍是不曾服軟,他道:“額楚少爺抬出令尊,怕是也管不了我的家事。”
“倒是沒有這個意思。”額楚笑笑,“我是個沒本事的,是靠了我阿瑪才能當了太子的哈哈珠子。不似瑚圖裡,是靠自己的命掙來如今恩寵。不過有一點我倒是想請教崇副尉,我讀書少,只聽過子承父業,子得父蔭,卻不曾知曉以往可有父憑子貴這一說?若是您知曉,還請賜教,也讓我長長見識。”
“你……!”
有額楚這麼一打岔,齊雲野倒是冷靜下來,他拉了拉額楚,道:“罷了,回去當值吧。”
“也對,有工夫在這裡跟無關人磨牙,不如去主子面前討個彩頭。”額楚拉著瑚圖裡直接離開,還邊走邊說道,“主子尋你是要給賞呢,你快收拾利落,大好的日子別掃了主子的興致。”
見崇祿沒有跟上來,額楚才松開瑚圖裡,低聲道:“平日裡你最穩重,今兒這是怎麼了?剛才我若不攔你,你怕是真要說出忤逆的話來!你要真說了,就算是主子也救不了你!”
“氣糊塗了,今兒多謝你。”齊雲野道,“煩你替我告個假,我這樣實在沒辦法去主子跟前伺候。”
額楚怒其不爭,憤憤道:“我要是你,我就偏要這樣去主子面前。你阿瑪也真是的,你如今是主子的人,他想也不想抬手就打,這是打誰臉呢?!你也是傻,怎麼不知道躲啊!”
“好了好了,怎的你比我還氣?”齊雲野拉了拉額楚,“不許告狀,不許亂說話。”
“就算我不告狀主子就不知道?你這臉上的痕跡總也要三五日才能消下去,你能三五日不見主子?你也別告假了,直接跟我去主子面前吧!”
齊雲野最終還是沒有跟著額楚到太子面前,太子陪侍聖駕,今日又是萬壽節,自己腫著半張臉過去是給皇上添堵呢。說到底如今崇祿和瑚圖裡仍是一家人,鬧開了誰也撈不著好。
待整日筵席結束,太子讓鄭奉把瑚圖裡叫到了自己的營帳之中。
瑚圖裡左邊臉腫得厲害,是無論如何都掩藏不了的。胤礽見了後命人取了藥膏來,而後屏退隨侍下人,親自給瑚圖裡上藥:“我都聽額楚說了。為什麼不躲?”
“阿瑪責罰,不敢躲。”
“你覺得我信?”
齊雲野沉默片刻,才說:“想尋個由頭,讓主子替我做主。”
“沒有由頭我也能替你做主,何苦受這一下?”胤礽放下藥膏,抱住瑚圖裡,埋頭在他肩膀,輕聲說,“你總想著不能給我添麻煩,哪怕是有事求我,也總要提前把事情都鋪墊好,總要求個名正言順。可這世間哪有那麼多名正言順的事情?我是主子,我做事不需要那麼多理由,我想做便可以做,你到底明不明白?!”
“我明白,但我不想讓主子做那些無理的事。”
“那你就委屈自己!就讓我心疼著急!”
“保成,別難過,我沒事的。”齊雲野輕輕拍了拍胤礽的背,“挨這一巴掌,我也有了底氣,我跟崇祿的父子親緣也就徹底斷了。日後誰也不欠誰,他也別想再賴著我。”
胤礽伏在齊雲野懷中,半晌之後才說道:“明兒汗阿瑪行圍,你陪我一起去,表現好些,我替你請旨。既然你要名正言順,我就給你名正言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