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共此嬋娟
康熙十八年七月的地震造成了很大的損害,京城四處主要城門倒塌,通州、良鄉等地城牆幾乎全部塌陷,民房傾倒十之有七,內閣學士翰林侍讀等朝廷官員均有死傷,原工部尚書王光裕一家四十三口更是無一生還。時值夏日,來不及處理的屍體堆積如山,腐臭味道根本無法掩蓋。而後更是常有餘震,又造成了二次甚至三次傷害。
在景山上避震三日之後,康熙攜太子回了宮。胤礽終究是沒有親眼見到屍山血海,東宮中日日薰香將味道掩去,好歹是讓他沒有再受驚嚇。只是數次餘震讓他心中不安,無論何時,只要餘震一起,他便一定要讓瑚圖裡陪著。八月初八和十二兩日,又發兩次震感明顯的地震,到八月十二夜裡,胤礽說什麼都不讓瑚圖裡走了。
陪著胤礽睡了一宿,雖是夏夜,但齊雲野還是著了風,自起來後就有些頭重腳輕。他私下裡讓張起麟去禦藥房要了通竅提神的藥包,張起麟倒是知輕重的,沒往外說,結果禦藥房的小太監以為是太子身體不適,正巧碰上來取安神湯的鄭奉就多嘴問了一句,如此一來,胤礽也就知道了。
胤礽原本就覺得瑚圖裡狀態不對,聽鄭奉這麼一說,自然也就明白了。他召了張起麟,讓他向諳達告假,然後強制命令瑚圖裡回去休息。齊雲野原本提著一口氣還不怎麼難受,這一休息,反倒整個人都立不住,到了下午就難受得起不來床了。
酉時,結束了騎射訓練的胤礽帶著哈哈珠子回了毓慶宮,今日是康熙檢查功課的日子,所以胤礽還不能自由活動。不過哈哈珠子們倒是散了值,回偏殿各自收拾,準備出宮回家。
齊雲野聽到外間動靜,正準備叫張起麟扶他起來活動一下,卻聽有人敲門。張起麟開了門,將德住讓了進來。
德住今年十二歲,是眾多哈哈珠子們之中最年長的,也是最懂事的。自那日地震時他奔到太子身邊,聽到瑚圖裡以乳名喚太子之後,他便明白了自己的位置。哪怕自己是哈哈珠子的首領,又跟太子生母仁孝皇後沾親,自己在太子那裡也比不上瑚圖裡。瑚圖裡雖然年紀比他略小,但行事說話卻比他更穩重懂事,所以他也不曾刻意討好,只是保持著禮貌客氣。
“我怕是吵醒你了吧?”德住坐到床邊。
“沒,原就是要起來的。聽見你們散值了。”齊雲野撐起身子,半靠在床上。
德住扶了他一把,說道:“你今兒不在,可是錯過了一場故事。”
“怎麼說?”齊雲野問。
“今兒哈齊現不知道受了什麼挑撥,非要跟多西琿較量射箭。多西琿的阿瑪可是被皇上誇贊過勇猛巴圖魯的,多西琿還不會走路就被他阿瑪放在馬背上了,他的騎射功夫哪是哈齊現能比的?結果自然是哈齊現慘敗。哈齊現臉上掛不住,險些就哭了。”
哈齊現是大阿哥的哈哈珠子,多西琿是胤礽的哈哈珠子。這倆人的比試可不止是兩個孩子的玩鬧。
齊雲野輕輕嘆了口氣,道:“多西琿又冒尖兒了。”
德住搖頭:“他已經讓了不少了。多西琿的騎射功夫咱們私下裡都清楚,你何時見過他射脫靶?今兒多西琿十發中五,可也不知道那哈齊現是怎麼回事,十發只中了三。”
“主子怎麼說?”齊雲野又問。
德住道:“主子賞了倆人一人一個玉環,大阿哥賞了倆人一人一個箭託,都是一樣的。”
齊雲野道:“私下裡說與我就算了,若是外人問起,‘挑撥’二字可說不得。”
德住連忙捂嘴:“我說錯話了。”
“好在只是被我聽見了。”齊雲野見他換了便服,問,“今兒你不出宮?”
“我替你輪值。”
“倒是累著你了。”齊雲野勉強扯了個微笑。
德住:“你知道的,我出宮也不是回自己家,與其在家看人臉色,倒不如在宮裡自在。看你這樣子,還是難受?”
“歇了一下午,好些了。”
“你可快些好起來吧,不然主子該著急了。”
“主子就是主子,主子不該也不能為了個奴才著急。”齊雲野怕話說重了,又接著開起了玩笑,“你擔心我就直接說,可別拿主子當藉口。”
德住臉色一滯,旋即笑道:“沒錯,是我擔心你,所以你趕緊好起來,不許稱病躲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