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程朔是連夜跑回家的。
怎麼也沒想到蔣飛送的那袋衣服會在這時候派上用場。
他換下了被揉皺的沾著體液的衣褲,胡亂塞進塑膠袋裡,草草套上新的,趁著柏晚章還在呼吸均勻地沉睡,掀開被子,小心翼翼地踮起腳,退出後掩上了房門。
出去前,還特意檢查了一遍窗戶有沒開著透氣。窗外的亮色已經被烏雲遮得差不多,透過層薄薄的霧氣,月亮的虛影柔軟地貼在玻璃。
已經是晚上了。
門鎖咔噠輕輕扣上,沒等程朔喘口氣,迎面撞上了推著推車進來換藥的護士。
“麻煩您讓下,該換藥了。”
程朔雙腳黏在門口,一動沒動,惹來了護士奇怪的眼神。
“能再過半小時嗎?他還在睡覺。”絕不能讓人聞見屋子裡的氣味——程朔心跳稍快,盡量不顯得有異樣,壓低聲問。
護士說:“點滴應該打完了,等晚些他還有兩袋,時間都是算好的,而且換完藥也能繼續睡。”
程朔心虛地想那袋吊瓶早不知道滾到哪個角落裡去了,病床邊的東西也幾乎七零八落,有被柏晚章扔的,也有被他後來撞倒的。
要知道這樣,出來前他應該稍微整理一下病房,不知道等會兒護士進去看見,該怎麼想。
算了,解釋是柏晚章的任務。
反正尷尬的不是他。
見護士推著小車執意要進去,程朔攔在前面,頭微微低下,放軟了語氣,帶著抱歉的笑容說道:“姐姐,他剛做完手術,這兩天一直沒怎麼休息好,好不容易睡著了,你暫時別進去打擾他,可以嗎?”
盡管程朔一向不會對女人釋放訊號,但他清楚,比起男人,自己這張臉在女人堆裡其實更吃得開。
不過,他忽略了一點,那就是他現在這副衣衫微皺,頭發淩亂,領口還敞開兩枚釦子的模樣,什麼都不用做,荷爾蒙就在不要錢似的往外溢。護士眼神有點閃躲,態度顯然松動不少,程朔繼續添了把火:“而且傅老太太也不希望有人在他睡覺的時候打擾,半小時後你再進去,差不了多少。”
果然,權力是比魅力更管用的東西,狐假虎威也一樣。
護士不再堅持,“好吧,晚上那兩袋藥的時間我往後挪一挪。”
“謝謝了。”
“沒事,你......”
不等護士再多說什麼,程朔的背影匆匆消失在了走廊盡頭,姿勢有點兒別扭,彷彿身後有什麼東西緊追不捨。護士不捨地收回目光,朝門上那片玻璃探了探頭,可惜房間太暗,什麼也看不清。
回去後的第一件事當然是興師問罪。
“我怎麼知道他不知道?你又沒和我通氣,”聽語氣,蒙受冤枉的人彷彿是蔣飛,“他才得補我一點精神損失費,你知不知道他審問的樣子有多嚇人?感覺把我當犯人一樣,我又沒哪裡對不起他。”
程朔捏了捏眉心,“你還和他說了什麼?”
電話那頭變得支支吾吾,“就是那些事情唄,關於你之前的,現在的,什麼都有......”
“具體問了什麼?”
“很多,我不知道的就說不知道,知道的就說了,不說不行啊!他不放我走!”
程朔一頭栽進沙發,好了,這下他在柏晚章面前是徹底透明瞭。
蔣飛越是遮遮掩掩,就說明越是心虛,估計已經在柏晚章面前把他的底褲扒幹淨,哪還有一點塑膠兄弟情?
程朔沒去管電話裡喋喋不休的找補,扔在一旁,雙手抹了一把臉,冰涼的金屬硌在臉上,還不太習慣,戳得有點疼。他舉起手腕,頂著出租屋微暗的燈泡,瞧這枚手鐲。
誠然,這是一隻很漂亮的手鐲。
柏晚章在他耳邊說出那句話後,他結結實實地震住了,毫不誇張。那些自重逢以來飄忽不定的猜測、自作多情的念頭,在對方親口承認的這一刻,砰的一聲,塵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