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朔不敢回頭。
他藉著玻璃反光望向鋼琴與燕尾服交錯的黑色一角,近乎融入夜色。琴鍵在傅紜星修長的指尖流動,心裡有一道聲音在不停地催促他:趕快離開。
趁著傅紜星還在演奏,趁著對方還沒有發現他和柏晚章的存在。
或許剛才那幾秒對視只是他一個人的錯覺,餐廳光線那麼昏暗,他們坐在離鋼琴最遠的窗邊,傅紜星也許什麼也沒看見。
如果看見了他們,他怎麼可能繼續沉著地彈奏?
程朔就快把自己說服,可腦子和身體的連線線就像被切斷了一樣,他盯著冷射燈下傅紜星專注的側臉,耳邊灌入一道驅散不走的聲音,蓋住琴音,從身後緊緊環繞。
——‘你想要多少錢,我可以給你’
真是太傻了。
怎麼會有那麼執拗的傻子?
一曲結束,餐廳回歸了最開始的平靜,程朔猛地回神,玻璃倒映出一條頎長的影子,在停頓後,動身向這裡逐漸靠近。
他錯失了離開的最好機會。
或許潛意識裡,不想再當一個逃兵——他知道傅紜星早已經發現他了。
當腳步最終停在桌前,程朔不得不仰頭,與傅紜星機械般冰冷的眼眸對視。
真好看——這居然是冒上來的第一個念頭。
周圍有幾道目光掃來。
意外、不解,以為半途離開的鋼琴家是在進行某項額外表演。
傅紜星清俊的臉龐一半沉在陰影裡,“吃完了嗎?”
程朔一愣,沒想到他的第一句話會是這個。
“......嗯。”
沒有預料中的爭吵、質疑,震驚與失望,相反,下一秒他就被傅紜星拽起手腕拉到了身後,一道毫無波瀾的聲音橫隔在他們與柏晚章之間:“多謝叔叔幫忙照顧,我先帶他回去了。”
程朔意外地扭頭,可只看見傅紜星筆直的下頜線。
柏晚章收斂了笑意,問道:“不繼續彈了嗎?很好聽。”
“我會和經理請假。”
“沒有吃過晚飯的話可以和我們一起,”柏晚章說,“本來我和程朔有些事情要談,正好想起你在這裡,順道接你下班。”
“不必了,”傅紜星扯動了一下唇角,“不過還是謝謝叔叔帶他過來,您費心了。”
程朔感覺柏晚章的安之若泰已經被接連幾個‘叔叔’沖刷了個幹淨,發生在這裡的變故惹來了周圍更多注意。身穿燕尾服的傅紜星太過紮眼,或者說,三人之間的氣氛實在難以讓人不多想。
程朔不喜歡這種被圍觀的感覺,扯了扯傅紜星,“走吧,先回去......”
剎那,柏晚章的眼神陰翳難捱,幾乎撤下了偽裝。
傅紜星放下剛剛揉過程朔唇角的手,完全無視柏晚章紮在身上的視線,淡淡地說:“你這裡沾了東西。”
“哦...沒了吧?”程朔下意識擦了擦。
“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