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了藉口,程朔離開座位,驟然從吵嚷的環境裡抽離整個人都輕快了許多。這個酒店有二十幾層,每層都很大,程朔繞去廁所洗了把臉,發現沒有什麼能夠透氣的地方,他摸了摸口袋裡的煙盒,想到回去後還得接著剛才的問題,按下了去一樓的電梯。
緩速下移的過程大約只用了十幾秒,電梯門開啟,程朔邁出去的腳定在原地,以一個別扭的姿勢,毫無防備地對上了電梯外柏晚章的雙眼。
那股輕快蕩然無存,空氣在一瞬間凝固。
“你不是不來了嗎?”程朔想也沒想脫口而出。
“什麼?”
柏晚章流露出一絲詫異,他看了眼電梯,似乎也為這個巧合怔了一下。
程朔恨不得打自己一嘴巴,這問的什麼問題?他連忙找補:“不是,我是問......你怎麼會在這裡?”
“今晚有一個心理學研討會,在十六樓,”柏晚章陳述的空當裡,程朔終於注意到了掛在他胸前的名牌,是用全英文寫的,匆匆瞥見了柏晚章名字的拼音。
“你呢,怎麼會在這裡?”
柏晚章的提問打斷了程朔亂糟糟的思緒,他看上去已經從剛才的驚訝中抽回了神緒,眼下那顆痣隨著淺笑有了些許生動。
“還不是蔣飛他們,辦了個同學會,就在六樓。”程朔嘀咕,帶著些鬱悶。
不用再多解釋,柏晚章已經明白了最開始那句脫口而出的質問。
——‘你不是不來嗎?’
見程朔尷尬地撇開腦袋,柏晚章眼尾的笑紋深了深,他走進電梯,從容地按亮了數字16,“匆匆忙忙的,是打算離開嗎?”
“我是想下樓透透氣。”程朔後退了一小步。
“你還在抽煙。”
程朔不知道他是怎麼看見自己口袋裡的煙的,難不成有透視眼?
插在袋裡的手下意識抽動了一下,才發覺,煙盒不知道在什麼時候被他捏扁了,可能是在見到柏晚章的那一刻。
大約是不想他多想,柏晚章解釋:“你每次說透氣的意思就是去抽煙。”
程朔訕笑,“你還記得啊。”
“還喝酒了嗎?”
電梯緩速上升,柏晚章突然將頭湊近,似乎是為了確認他身上的酒精味有沒有作假。
密閉的空間裡,程朔好像也能夠輕易嗅到柏晚章身上的體香,略微僵直,只要稍微低下視線,便能清晰地看見那張俊雅的側臉。
柏晚章的眼睛非常好看。
高中時,他睫毛就像女孩兒那樣長而垂,幾乎能蓋住瞳孔,只不過總是冷冰冰,不常笑,那時候程朔總為他疏冷的個性感到可惜。胡思亂想著,柏晚章已經收回傾斜的姿態,回到了一開始的距離。
“你好像對今晚的同學會有一些意見,”他說,“不喜歡嗎?”
“主要是大家都那麼多年沒見,也不太熟了,不知道聊什麼。”
“所以你也覺得我很陌生嗎?”柏晚章噙著笑望向他,神情像蒙著一層霧,怎麼也看不透。
不知道為什麼,程朔看了有點打怵。
電梯上方紅色的數字慢慢跳到了兩位數,再層層跳到16。
“走吧,”柏晚章睨了一眼腕錶,“還有十分鐘就開始了。”
程朔一愣,“開始什麼?”
“研討會。”
‘叮’的一聲,電梯門朝兩邊緩緩開啟。
柏晚章回頭,“不想回去,那就來陪陪我吧,以朋友的身份。”
朋友——就像裹在一層輕薄糖衣裡的身份牌。
程朔感覺自己好像一腳踏進了某個蓄謀已久的陷阱,但卻找不到任何證據。
......他到底是怎麼跟上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