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萬木沒應聲,他旁邊一塊打拳的老頭樂呵呵地探出頭,“老程,你兒子啊?”上下打量起程朔,點著頭不知道在滿意個什麼勁,“夠俊,有幾分像你。”
程萬木挺沉得住氣,先回了那老頭一句‘差遠了’,看也沒看程朔,自顧自紮馬步,“你來幹什麼?不是讓你沒事別來了。”
程朔說:“這不是路過,就想著來看看你和梅姨。”
“回過家了?”
“回了,梅姨讓你等會兒路上買點菜,中午做草魚。”
“知道了,”程萬木遊刃有餘地打出一個白鶴亮翅,“別在這擋著我,還要半個小時這套才練完。”
程朔抽了下嘴角,自覺往旁邊撤開幾步。
別管招式怎麼展翅高飛,程朔知道他親爹就是頭勸不動的犟牛,整好半個小時過去,老頭終於起程和他一起去菜場,不成想路上一開口就是句:“什麼時候回去上班?”
程朔沒被氣笑,“我剛來你就想著趕我走了?”
“你在這裡除了多張嘴吃飯,能幫上什麼忙?”
話糙理不糙。程朔腆著臉說:“這不是來給您和梅姨養老了。”
“我們要你管什麼,”程萬木一瞥八字鬍被鼻息吹得顫了顫,帶著幾分不爭氣,“也不看看都什麼年紀了,還不找個人過正經日子,下次還是一個人就別回來過年。”
程朔只得陪笑,話頭靜置了一陣,沒再去撿。
每次聊到這個話題都是以差不多的沉默結束。買完魚後,程萬木突然接上冷了一路的話茬,嗓門不大,好像也不在乎程朔有沒有聽見:“不管男的女的,總要帶回來看看。”
程朔腳步絆了一下,罕怔地看了眼氣定神閑的程萬木。
他喜歡男人這件事不是一個秘密。
高三那年發生了一些雜七雜八的糟心事,導致這件事被迫抬上明面。本該是該家法伺候,再不濟也要跪地上一頓打,但由於那年實在坎坷得過頭,以至讓人懷疑是不是被下了咒的程度,種種意外加在一起,最後就那麼不了了之。
往後幾年,他們父子間誰也沒有提過這個敏感的話題。
程萬木很能藏事,程朔和他性格不太像父子倆,他以為程萬木打算把這件事窩一輩子。
程朔輕描淡寫地揭過去,“什麼男的女的,我這連個人影都沒有。”
“那還不是你自己不爭氣?”程萬木橫了他一眼,“三十了還不定下來,我看你是想打一輩子光棍。”
“您不也是五十了才開始第二春嗎?”
程朔混不吝的話又引來程萬木記眼,好在話題就此打住。
回家後,三人同桌吃完午飯,程朔想進廚房幫忙洗碗,不知道是不是上午的對話讓這個小心眼的老頭子氣到現在,不管趙梅怎麼勸留,程萬木還是把人七趕八攆掃出家門。
程朔掃去一鼻子灰,到離家最近的超市買了點年貨,提著大包小包輕車熟路登上蔣飛家門。
防盜門一開啟,露出蔣飛那張欠揍的笑臉,“又被老程趕出來了?”
程朔把年貨往蔣飛懷裡一塞,“補點腦子。”
“你買的什麼?”蔣飛納悶地低頭一看,“靠,核桃?”
蔣飛家的結構很簡單,他跟蔣苗苗兩個獨苗。
以前程朔和程萬木鬧矛盾離家出走,就喜歡來蔣飛家裡紮營。和他相反,蔣飛從小是被他媽媽拉扯大,然而幾年前車禍走掉,本來就冷冷清清的家裡每年過年只剩程朔還會來走動一趟。
“苗苗呢?出去跟同學玩了嗎?”
“房間裡寫作業呢。”蔣飛關上了門。
程朔在自己家似的往沙發上一趟,還沒坐穩,後背感覺有什麼東西在蠕動,回頭一看,險些沒一嗓子叫出來,“草,你什麼時候養了只貓?”
蔣飛把那隻白色的小家夥提起來往茶幾上一扔,滿臉嫌,“苗苗樓下撿的,說什麼都要養,不養就和我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