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出去散步了,”李阿姨給男人沏了杯茶,微笑看著他,“您過來是有什麼要緊事嗎?”
安溫書翹著二郎腿坐在沙發上,雙手交疊放在腿部,淡淡道:“李阿姨,我想看一下我媽這段時間的健康評估報告。”
“評估報告?”
李阿姨臉上的笑容一僵,旋即擺了擺手:“嗐,這種私人的資料都是婆婆自己放著,我是看不到的……”
“您在我媽這裡做了十幾年的保姆,我媽不會如此小心防著您,”男人語氣稀疏平常,卻帶著不容拒絕的意味,“我也是擔心我媽的身體,所以才退掉工作,早早過來探望。”
“這……”李阿姨的手無意識攥緊,眼神遊移到別處,像是在做什麼掙紮,許久,她還是小心翼翼搖頭,“安先生,婆婆真的沒什麼事,如果真的發生什麼事,我會第一時間向您彙報——”
安溫書嘆了口氣:“李阿姨。”
清冷如墨的眼眸掃過來,明明男人眼底裡沒有情緒,卻依舊看得李阿姨手心冒冷汗,咬了咬牙,終於開口道:“婆婆也是怕讓您憂心,所以才不讓我們跟您說,婆婆她……她患上了阿爾茲什麼……”
安溫書不敢置信地抬起頭,眼底震動:“你是說阿爾茲海默症?”
“對,是這個病,”李阿姨點點頭,“不過請您放心,婆婆的病發現得早,已經在積極治療和訓練中了,您看,這是醫生安排的認知訓練和運動療法,婆婆一直在努力完成。”
李阿姨把醫生安排的訓練計劃拿給男人看。
一沓計劃表被木質資料夾板整合到了一起,安溫書動了動僵硬的指尖,伸手接過來。
只見整齊劃一的表格中,列著記憶卡片遊戲、定向力回顧、數字與字母練習等多項康複訓練,看著上面娟秀的字跡和一列列打勾標記,安溫書原本驚慌不安的情緒,竟奇異般地被撫平了。
他能夠看出,骨子裡透著堅韌驕傲的母親,即使在面對病症的折磨,也依舊保持著優雅樂觀的心態。
就像當年父親去世,只留下一堆爛攤子的時候,母親也沒有掉過一滴淚,而是一手撐著公司,一手把她打拼多年的生意經驗教給安溫書,在他有能力接手公司的時候,又坦然退了下來。
母親一直都比他想象的還要強大。
室內寂靜無聲,只有紙張翻閱的沙沙清脆響動,良久,門口突然傳來解鎖的聲音。
老人穿著一身運動裝進屋,手裡還拿著一袋熱騰騰的早點:“娟啊,早飯不用做了,我買了粥和油條。”
抬頭一看,發現兒子正坐在沙發上,驚喜道:“溫書,你怎麼這時候過來了?”
看到兒子手裡的檔案時,她赫然明白過來,臉上的喜色緩緩褪去。
“安先生來了有一會兒了,婆婆,我把早點都盛到盤子裡吧。”
李阿姨連忙接過老人手裡的東西去了廚房,給母子兩人留出交談的空間。
安溫書放下檔案,起身走到還在發愣的母親面前,幫著她脫下外套:“媽,您去哪裡散步了?”
“我就在公園逛了逛,溫書你……”老人有些遲疑地看著兒子,“你都知道了?”
“嗯,我剛剛得知。”
老人的心跳漏了半拍,她知道兒子尊重她這個媽,可是她事前隱瞞了自己生病的事,在家人看來,這是一種不被信任的行為,兒子難免會有所怨言。
可她等了一會兒,兒子不僅沒有指責或埋怨她,反而還幫她換了拖鞋,給她沏了一杯熱茶。
安溫書拿起資料夾,從口袋抽出一支筆,視線停留在紙張上面,輕聲詢問母親:“媽,您今早散步一個小時,該在哪一項上記錄?”
茶水的溫度隔著玻璃杯傳到手心,老人瞬間明白了兒子的態度,如潺潺溪水般的暖意流遍全身,眼眶變得微酸發脹。
她偏過頭擦了擦眼角,笑著:“在第三頁的表格,打個勾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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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鬆是隻藏不住心事的貓,一旦傷心或者生氣的時候,就會在臉上顯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