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這才想起來自己還有舍不下的家當。
肉鬆的家當不只是這顆貓薄荷球,籠子角落裡,還被它藏了——
它轉身扒拉開毛毯,先是露出來一撮五顏六色的羽毛,再把毛毯整個掀開,冰塊怪送來的雞毛毽子赫然在目。
像是被冰水從頭澆到尾巴,一下子把肉鬆心裡激動熾熱的火澆滅了。
這個冰塊怪,幹嘛給它送這麼多玩具,看吧,逃跑的時候就成了累贅。
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情緒在它心裡無限脹大,尤其是在寂靜無聲的深夜,幽暗的休息室裡偶爾傳來機器滴滴的響聲,伴隨著閃爍的紅光,像是悲憤交加的前奏,給這只躊躇的小貓新增了一層莫名的憂傷色彩。
肉鬆並非沒有看出來冰塊怪對它的好。
給它買玩具,帶它看病,有時候還會偶爾流露出一絲關心。
但是為什麼會對它好?憑什麼會對它好?
肉鬆不是一隻內耗的小貓,它只是想不明白,作為一隻野貓的它,又能怎麼入得了他的眼。
它對他的好意存疑。
這是野貓的天性,只有警惕,只有真正地遠離人類,才能避免未知的危險,它才會最大限度地活下去。
野貓流浪一生,只想活著,從來沒有祈求過哪個人類的愛意。
最起碼對肉鬆來說,活下去才是它生存的理由。
哪怕對於婆婆,它也是在日複一日的相處下,才慢慢放鬆了警惕。
一隻爪探出籠外,看似想要跳下去,但不過幾秒,又一下子縮了回去。
再伸出來,再縮回去,反反複複的動作,不難看出爪子的主人此刻有多猶豫不決。
終於,肉鬆像是下定了決心,它先是把貓薄荷球踢出籠子,球在地上軲轆滾動著,緊接著是一個雞毛毽子落地,它躍身跳下,後腿經過兩個多月的治療,已經可以接觸地面了。
肉鬆用頭頂著球,嘴裡還叼著雞毛毽子,一瘸一拐地走出休息室。
淩晨的寵物醫院顯得有些荒涼,天花板的燈光隱隱閃爍,在它的視角裡,走廊一眼望不到頭。
肉鬆走了很長時間才走出這條走廊,來到醫院大廳。
大廳的門大敞開,估計是搬運薩摩耶的時候開啟的,夜風習習,遠處的路燈下,有一隻飛蛾正在昏暗光亮處撲稜翅膀,像是在引,誘受困於醫院的橘貓。
很近了,肉鬆嚥了咽口水,馬上就可以逃出去了。
大廳裡沒有人,只有前臺的一個護士在低頭寫著什麼東西,前臺離門口比較近,要是想逃出去,就必須躲過護士的視線。
肉鬆似乎早有準備,腦殼使勁一頂貓薄荷球,球體骨碌碌穿過走廊,在地面滾動,發出的聲音吸引了護士的注意力。
“欸,什麼東西?”
護士站起身來,好奇地走向球滾動的地方。
“貓薄荷球?可能是哪個主人落下的吧。”她撿起滾到角落的球,仔細擦拭掉上面的灰塵。
在她背後,一道不算敏捷的橘色身影掠過,迅速從門口逃竄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