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氏聽得下人如此稱呼她,便猜到了其中緣由,主動對張氏說道:“嫂嫂可莫要為難秉心了,她是良妾,便是如今尚無子嗣,也不能任由下人這般稱呼,總該叫聲葉娘子才是。難不成我一人姓葉,旁人就不能姓葉了嗎?更何況,她是我族侄女,雖是出了五服,但畢竟同宗,我自是不會與她有什麼齟齬的。”
“弟妹有心了。”張氏含笑說道,“你如此說,我便好讓下人們改口了。”
“嫂嫂太客氣,此事也怪我,本該想到的。”葉氏拉過秉心,說,“嫂嫂和侄女不怪我就好。”
“二娘子言重了。”秉心垂首道。
“是二娘子,也是你孃家姑母,你不必擔心。”葉氏取下手腕上的玉鐲,戴在了秉心手上,道,“你開臉時不在京中,前些時日才隨著大伯回京,平日裡我與嫂嫂各自忙著,也沒時間見你,今兒既見了,這禮還是要補的。”
秉心本欲推辭,張氏卻道:“你收下便是,等日後你替官人生了子嗣,可要再敲上弟妹一筆。”
“是是是。”葉氏笑道,“不過若是大嫂日後待秉心不好,我可是要來撐腰的。”
“我看你近來倒是活泛了不少。”張氏頓了頓,吩咐道,“秉心你先去忙罷,替我將門關上。”
秉心知道這是二人有話要說,便行禮退了出去。
剛走出房間,秉心就被露濃拉到一旁:“好姐姐,你快同我說說,方才前廳都說了些什麼?”
“你既說了那是前廳,我又如何能去聽?”秉心駁道,“今日是家中正席,你本就不該來的。”
露濃臉色一滯,旋即又扯出笑,道:“姐姐這話說的,我好歹也是為官人生了兒女的。”
“那又如何?”秉心原就看不上露濃,如今聽她如此不知高低,便更是心生厭棄,“女立侍為妾,你在二官人身邊這些年,難道這點道理都不懂?不管是生了姐兒還是哥兒,只要是從你肚子裡爬出來的,就始終是庶出,你若是真為了兩個孩子好,就趁早想明白這些。”
露濃道:“那是因為你家大娘子能生!二娘子嫁進門近十年未有所出,我生的哥兒就是官人的長子。”
“是庶長子。”秉心斜了露濃一眼,道,“你別忘了,二娘子是及笄一年便嫁了過來,如今也不過二十五歲,正是能生養的年紀。若是二娘子一朝有孕,無論男女,便都是嫡長。我嫂嫂今年已三十有五,年初時還替我兄長生了幼子,可見生育一事,不到癸水流盡那一日,總還會有變數。你生完姐兒之後沒多久便又拼命生下了個哥兒,誠然,你如今是兒女雙全,可未來你還有機會嗎?連續生育有多傷身你不是不知,別的不說,大夫人為何早早撒手人寰你難道忘了?”
露濃恨恨說道:“你我同為妾室,怎的連你也來教訓我?”
“我是贖了籍的良妾,你只是開了臉的侍妾。”秉心淡淡說道,“露濃,人貴在有自知之明。你當真以為我不知道你作何打算?我且告訴你,許家這幾位主子,誰都不可能休妻。你真該開眼去外面看看,如今朝堂上計程車大夫們,有哪一個敢休妻另娶?更莫說以妾為妻這種違反仲淵律令之事。未來朝堂上官人們前途無量,許家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命數,就你這樣的出身和見識,絕不可能飛上枝頭變鳳凰。”
“秉心!你胡唚什麼!”露濃被戳穿後氣急。
“你敢說你沒動過那心思?”秉心冷笑一聲,道,“露濃,我勸你最好安分一些。四叔如今不大管家中的事,但他說話仍是有分量的。你自己想想清楚,就憑四叔當年舍了自己前途去經商養家,家中三位官人就不可能薄待四叔。有眼睛的會自己看,有良心的會自己品,只有蠢蠹如你,才會覺得沒了四叔家中就沒人能拿捏得住你。”
“官人們都已分家析産了!”
“分家如何?析産又如何?你真以為那些家産田鋪是四叔為了自己要去的?四叔如今是晟王府的座上賓,他要什麼沒有?你以為他真能看得上這點兒家財?他那是為官人們避禍呢!”秉心無奈搖頭,“說你蠢你還偏不信。如果官人們真的徹底分了家,今日這家宴還有必要辦嗎?”
露濃怔怔地看著秉心,半晌未能有所回應。
“葉娘子安好。”許筠走到二人身邊。
秉心連忙行禮:“姑娘安好。”
許筠扶了一下秉心的手,道:“葉娘子不必多禮,我打擾你們說話了?”
“姑娘哪裡話,是露濃來尋我說些昔年舊事,現在已說完了。”秉心回道。
“既然說完了,我可要請葉娘子幫忙了。”許筠道,“大嫂嫂産後身子未好,我不好麻煩她,方才我同她說過了,過幾日請二嫂嫂到三哥府上指導我的女紅,葉娘子也一同來。我知道你針線極好,我可不會放過你的。”
“聽姑娘安排。”秉心說道。
許筠笑了笑,道:“那便說定了,過幾日我讓人來接你。”
二人邊說邊走,只把露濃留在了原地。
家宴過後各自散去,待回了王府,寬兮繪聲繪色地將今日發生的大小事情都講給了夏禤聽。夏禤忍不住笑道:“這叫露濃的當真是蠢笨,那位葉娘子罵得沒錯。”
許箐捏了塊點心,咬了一口,道:“二哥家的孩子都未取大名,你且看著,露濃還得再鬧一回。”
夏禤道:“鬧什麼?既然沒徹底分家,大房二房的孩子通排字輩本就合理,即便是叔亭尚了三姐,他的孩子取名肯定也會依著你家的規矩,只是不排長幼罷了。”
“就是因為長幼。”許箐道,“二哥家那個哥兒,在二房非嫡,通排下來又是次子。這嫡長二字,他一個都沒占上,按照露濃的脾性,定然是不服的。”
“可那孩子在二房是長子,這還不夠?”夏禤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