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厲害的功夫!即墨允暗自感嘆,那“小黃門”定然不是正途的內侍,能在皇宮大內扮成內侍,還行至有重重守衛的勤政殿附近傳信,當真有膽識也有能力。頤華宮如今住著的是元貴妃,那位身份尊貴的西楚郡主。即墨允思考片刻,飛身往頤華宮去。雖然元貴妃如今位分僅次於皇後,但她出身外族,且為人清冷孤傲,是以後宮娘子很少與她私下往來,這頤華宮也就門可羅雀了。即墨允未再用輕功,在頤華宮門口露出行跡,不過幾瞬,便有紙條包著小石子從頤華宮宮牆內飛出,直直落在即墨允身前。「正殿言事」——一語雙關。即墨允撿起來後看了一遍,幾乎未曾猶豫,便飛身進入了頤華宮正殿內。
正殿之中只有元貴妃一人,桌上卻擺了兩只茶盞。
“坐罷。”元貴妃淡淡說道,“我點茶手藝不佳,委屈院首陪我用這楚國冷釀了。不過你既去過楚國,想來也是不陌生的。”
“元娘子有話直說便是。”即墨允生硬說道。
元貴妃抬眸看向即墨允,微笑道:“原來今日院首心情不佳,看你這模樣,怕是又與天家起了爭執?院首,恕我直言,天家的耐心是有限的,若有一日你將天家的耐心消耗殆盡,怕是會成為下一個言公子。”
即墨允:“元娘子不必激我。”
“罷了。”元貴妃緩緩起身,“大概那位言公子真的對你很重要,那我便告訴你好了。”
“你想要我拿什麼換?”即墨允問。
“你是個聰明人,只是還有些小孩子心性。不過這倒不妨事,我喜歡有小孩子心性的人。”元貴妃斂了笑意,直視即墨允,道,“即墨明之,我想要你的一個人情。”
“人情?”
“對。”元貴妃道,“我要赤霄院院首一個人情,也要玄墟山最優秀弟子的一個人情。如果你答應,我便告訴你。”
“你知道的倒是不少。”即墨允道。
元貴妃挑了下眉:“自然是要調查清楚,才能換到我想要的。”
即墨允沉默片刻,道:“我答應你。若你所說之事為真,我便欠你一個人情,只要你所要求之事不與言清意願相背,不違背道義原則,我必傾盡全力。”
“成交。”元貴妃自袖中取出一張紙交予即墨允,“你既知我出身,便該明白我有能力查到,你自可以去推論驗證。”
即墨允開啟那紙條,只讀過一遍,便紅了眼眶,他勉強壓住心緒,道:“我會去核對。三日之後同一時間,還請元娘子屏退左右。”
“好,我等你。”
即墨允斂起身形離開了頤華宮。待回到赤霄院,他才再次開啟那已被汗浸濕邊角的紙條——
「永業三十七年十月初六夜,亥正三刻過,晟王與許侯攜一人先後入東宮。一刻後,晟王攜一人先行離開,又過半個時辰,許侯離開。」
赤霄院是先帝潛邸所改,其建築規制與王府無異,中路前殿後寢共五進院落,東西兩路各有陪院若幹。即墨允將從元貴妃處拿到的那張紙條仔細收好,而後徑直去往存放情報的巫蒙院落。
“我要看去年京中先帝諸子的情況。”即墨允吩咐道。
巫蒙負責整理歸檔的手下立刻將情報彙總取來交予即墨允。即墨允在屋內坐了,道:“我只在此處看,你忙你的,若是有問題我也好隨時問你。”
“是。”
即墨允先挑了些無關緊要的看,諸如妙極真人出家前後的情況,還有春獵秋獮的細節,而後才翻到晟王府情報。
「元年四月初九,晟王府設宴,昌意侯世子,文德公世子、嫡次子,淳平侯世子,文遠伯世子,武昌伯嫡子、幼子,袁太傅三子及友陳氏赴宴。疏慵齋主待查。」
在這一條旁又有批註:「六月初五查,疏慵齋主為定遠侯幼弟,許氏名竼表字季亭。」
在批註下又另加一條:「十月廿八查,許竼或名許箐,待確認。」
許箐。即墨允用手指輕輕摸過這兩個字,指腹各遮擋一半,剩下的正好是言與青。
“這疏慵齋主真名還未確認?”即墨允問。
手下回答:“許竼之名是落在臨越府戶貫冊上的,按理不會有錯,但有與許家相熟之人提到過許四郎名箐,此事尚未最終確認。我們猜測著,可能是因為宮中皇長子用了‘清’字為名,清與箐讀音相近,為免日後麻煩,便先改了。畢竟許中亭也是在入仕之前就改了字。”
即墨允輕輕點頭,道:“這條線不必查了,他不入仕,五大王也沒了差遣,他姓甚名誰都並不重要。還有妙極真人那邊也不必盯了,只需派人盯住那幾位守皇陵的親王和趙太妃那邊,不要讓他們再鬧出事端來就好。”
“是。”
即墨允合上情報彙總,道:“辛苦了,若是有需要隨時跟我說,我今年大抵不會離京。”
走出巫蒙院落,即墨允倉皇回到自己房間。許箐,言與青,言清……會是一個人嗎?他本該立刻就去晟王府探查,但他心中卻覺恐慌,那被高高吊起的心,再也禁不住任何期望落空。他害怕,害怕晟王府中那人不是他日思夜想之人,但他仍是要去的,只有親眼見過,才能確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