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放心。”許箐道,“我何時是那受委屈的人?他若娶妻,我離開便是。難不成姐姐以為我會不明不白地待在晟王府,與未來他後院那些女人爭風吃醋嗎?”
“話雖如此,可你是個心思重又重情誼的人,若真有那日,指不定要怎麼傷心難過呢。”潤娘道,“還有你這身子,你同我說實話,是不是與他有關?”
許箐解釋道:“當真不是。說來還是他救了我,那時我行至西域,正趕上那邊氣候大變,一時不慎受了涼,遷延許久都不見好,若不是碰上他被他帶回別院調養,姐姐怕是已見不到我了。”
“大年下的別說這些不吉利的話!”潤娘假意嗔了,拍著許箐道,“若當真不是他,我也還放心些。”
許箐半閉著眼,說:“我有些乏了,姐姐也先去歇著吧。”
“不回去睡?”
“不了。”許箐搖頭,“就小憩一會兒,屋裡悶得慌,還是外間舒服。”
天家自大慶殿典儀結束後便直接回了福寧殿歇息,陳福伺候著天家摘了冠,問道:“主上是先換了襴衫暫歇,還是換了常服往慈元殿去?”
天家淡淡看了陳福一眼,陳福立刻噤聲,親自取了素白襴衫來替天家更衣。
“去叫張培來見我。”天家道。
陳福應聲,不過片刻便將張培帶進殿內,而後引著殿內其他內侍退到外間避開。
自言清離世之後,天家便將張培留在福寧殿當值,這兩個月來,張培已數不清多少次被陳福半夜叫醒到天家面前回話,他早已習慣,從來都是恭謹順從。張培進殿後便跪在天家所坐的榻旁,垂首聽訓。
“再說一遍。”天家道。
“是。”張培應聲,而後說道,“那日公子說,待他死後將他所寫的手稿與他的屍身一併燒了。他不想留在這裡。”
“手稿呢?”天家問。
“是去世三日前公子命臣攏了炭盆在廊下,自己親手燒的。”
“他有沒有說什麼?”
“沒有。”
這樣的對話在過去的兩個月中時不時就要發生一次,張培每一次說的都是一樣的話,天家卻每一次都要問。
“那封信是何時寫的?”天家接著問。
張培:“去世三日前。公子是先寫的信,後燒的舊日文稿。那日公子睡足了,直到接近午時才起,起來後精神不錯,又說餓。原本臣以為是公子身體有好轉,還在高興,未料公子寫完信又燒了會兒東西,便徹底沒了力氣,人也昏昏沉沉。現在想來,那時該是迴光返照。”
“放肆!”天家怒道。
“臣知罪。”張培從風而服地認罪。
天家又問:“他是如何死的?”
“臣不知。”張培跪伏在地說道。
“他的手書呢?!”
張培答:“十月初七那日,主上將公子留下的最後一份親筆信撕毀,與公子屍身一同燒了。”
“你當時為何不說?!”
“當時主上盛怒,是臣阻攔不及,臣知罪。”張培再度叩首,只是他的面容仍舊平靜。
一陣清脆響動,張培眼前出現一把極精緻的匕首。終於還是到了這一天,張培心中竟有幾分輕松,他謝恩道:“臣領旨。公子已去,還望主上保重禦體,莫要太過傷懷。”
張培將匕首拔出,毫無懼色地將尖端對準自己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