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話了。”夏禤用另一隻手蓋住許箐的眼睛,“好好休息一夜,等我。”
不知夏禤做了什麼,許箐只覺周身輕柔,一瞬間就墜入了夢鄉。
“公子?公子?”張培的聲音由遠及近,許箐終於被耳畔的聲音叫醒,他睜開眼,便見張培急切的臉。
“怎、咳……”許箐聲音沙啞,清了下喉嚨,“怎麼了?”
張培:“已近午時了,我還以為……沒事了,公子醒來就好。”
許箐笑了笑:“餓了,你快去找些吃食來。”
“欸!”張培笑了起來,“公子好久都不曾說餓了,我這就去!公子慢些起,留神頭暈。”
“快去吧。”許箐看著張培跑出去的背影,輕輕笑了一下,而後抬起手,在確定胸前那小玉墜已消失不見後才真的回過神來,原來昨晚的一切都不是夢。
大抵是昨晚夏禤渡給他的真氣起了作用,許箐覺得醒來後身上輕松不少,他收拾妥當,自己挪到榻上去坐,張培將飯菜擺到榻桌上,伺候著許箐梳洗完畢,才道:“公子今日看上去似乎有些力氣了。”
“是,昨晚睡得好,今兒起來便覺得精神些。”許箐隨意吃了兩口菜,接著說道,“一會兒我想寫些東西,你替我磨墨吧。”
“好。”張培小心地侍奉著。
“還有,你去檢視一番,將以前我留下的手書廢紙,凡是我寫過的東西都找來。”
張培心中總覺此舉不祥,但他不敢說出口,只好低頭應了。用過飯後,許箐先寫了封信,而後便在張培的陪同下往外間廊下去坐了。臨近十月,天氣漸涼,許箐的身體早已扛不住冷,他穿著厚重的氅衣,手裡捧著手爐,腳邊還擺放著炭盆取暖。
張培在重熙殿和宣和殿四處尋找,把所有許箐寫過用過的紙張都翻了出來。許箐坐在廊下一一看過,每一張都是一段記憶,從入東宮起的點點滴滴都在腦海中翻湧,看過一張,便擲到炭盆裡一張,燒掉的是曾經的記憶,也是言清存在的痕跡。
那一點外來的精氣神終於還是被消耗殆盡,沒過多久,許箐便覺得四肢發軟,昏昏沉沉,被張培扶著回了屋內。
如此又不知時辰地過了一日多,到了不知第幾日的夜間,許箐又見到了夏禤。夏禤扶著許箐坐起來,再次給他渡了真氣,好歹是讓他能睜開眼聽人說話。
“麻煩你了。”許箐說道。
“少說些話。”夏禤手腳麻利地往許箐衣服裡塞了些柔軟的棉絮,將他的身形撐起,“一會兒許侯會帶人來,我沒同他說你的狀況,你得堅持些,若是覺得沒力氣就抓住我的手,我會幫你撐著。不過不能耽擱太久,等出了宮,總有與許侯敘話的時間。”
“好。那張——”
“張培明早才會醒來。”夏禤直接打斷道,“今晚一切就都結束了。等把你安頓好,我會想辦法保住張培,總有辦法,你不要想太多了。”
“謝謝。”
“來了。”夏禤低聲說道。
許箐閉上眼,深呼吸了一下,再睜開眼時,眼中已有了精神。然而令他沒有想到的是,許箬帶來的人,是守初。
一見守初,許箐的情緒驟然崩潰,他用力地搖著頭:“不!不可以!三哥!不可以!你把守初帶回去!”
夏禤也沒有想到,他看著眼前真正的“言清”的容貌,終於明白過來,他攔在許箐身前道:“許侯,你不能這樣做,季亭從來不會讓人抵命。”
守初跪地,給許箐行了大禮,撐起身來啞著聲音說道:“郎君,讓我看你一眼好不好?”
許箐摘了面具,蹲到守初身邊,顫抖著說:“傻孩子,你這是幹什麼?”
“郎君,我本就活不成了。”守初跪伏在地,哭著說道,“那年雪災我染了傷寒,勾得昔年落下的病症又發了出來,大官人和守衷都只讓我安心養病,但我知道我活不長了。郎君,我替你,讓我替了你!”
“不可以。”許箐拒絕道,“有病就要治,沒什麼活不成的!”
“當年丁氏害我,我……我真的活不長了。”守初喘息幾番,道,“當年郎君將我從丁家火坑裡救了出來,是救命的恩情,我無以為報,如今郎君有難,我自當報恩。我意已決,郎君快跟三官人走,不必管我了。”
“你胡說什麼!”許箐想要拉起守初,守初卻猛咳了幾聲,直接嘔出血來。
“守初!”許箐連忙跪地抱住守初。
守初笑著說道:“我進殿之前已服了毒了,郎君,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