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替你相看了魏家的女郎。宣兒,你不必為了避嫌而委屈自己。”
夏景宣道:“兒不為避嫌,只是不願蹉跎自己與旁人。爹爹方才說了,兒與太子最大的區別便是在這‘情’字上,既如此,還請爹爹讓兒在此事上能快活自在。”
天家盯著夏景宣看了片刻,最終還是鬆了口,道:“這些年我與皇後虧欠你太多,在婚事上便隨你罷。你既身體不適,便回府去好好將養著。”
“兒告退。”夏景宣規矩地起身行禮後,安靜退出福寧殿。
待夏景宣離開後,天家吩咐孫振道:“你去趟將作監,讓他們將西郊半山腰上的那處湯池院修繕一番,再選些宣兒喜歡的裝飾陳設,所用花費自大內私庫出。待修葺好後你親自去看過,再讓翰林學士院擬幾個有意境的名字來,讓宣兒自己選定。”
“臣這就去辦。”
永業三十四年十月,長羽軍與西域聯軍已對峙了近半年,長羽軍未能收複剩餘諸城,但西域聯軍也不曾佔到好處。西域聯軍原本計算著過了七月戰爭就能結束,卻未承想這以前從未聽說過的許統領竟能帶領長羽軍扛到十月。
長羽軍有邊境諸城供給,又加上此番京中送來的輜重充足,士氣正高漲著,可西域聯軍卻有些吃不消了。西域大部分兵械的製作方法是從仲淵學來的,而他們引以為傲的對氣候的適應能力,在失去了邊境貿易之後也顯得大不如前——這些年來他們保暖禦寒的皮草氅衣等物都需要仲淵境內手藝人以高超的紡織編織技藝來製成。
這一日午後,許箬親率三軍,奇襲了聯軍營地。待到聯軍反應過來匆忙迎戰時,方才奇襲的部隊已撤回到自己營地,而留給聯軍的是四散飄落的紙片,那上面將聯軍各國國王與仲淵已故霽王的書信掐頭去尾,只留下了國王們對霽王的各種奉承和討好。原本是謀反罪證的書信被拓寫下來,成為了陣前離間的工具。各國國王曖昧不明的態度和營地四周仲淵將士們火上澆油的挑撥聲音砸在了聯軍將領心頭。信與不信,只一念之間。
終於,有不堪攻心計的小國撤了兵。這一行動更是將聯軍原本就脆弱不堪的聯盟徹底撕破,有氣急敗壞賭咒發誓的,有收拾家底四散奔逃的。外敵當前,內亂橫生,西域聯軍已現頹勢,只幾個大國仍負隅頑抗。長羽軍積攢了近半年計程車氣,在戰鼓擂響的那一刻噴薄而出,鐵騎橫掃聯軍營地。許箬與三千輕騎一馬當先,生擒了聯軍首領谷若勒國國王。
這一仗仲淵沒有主將犧牲,沒有換俘議和,傷亡不足一成,不僅收複了失地,還直接探入西域與仲淵的“貿易走廊”,直打到與西域門戶耶蘭國國境相距一百裡處才停下。這是自永業十四年至今,仲淵獲得的真正意義上的一場大勝。捷報傳回京城,舉國沸騰。
張培將捷報複述完後便安靜地立在一旁祗應,許箐抿了口茶,問道:“宮中有何訊息?”
張培:“許統領受了些輕傷,太子殿下奏稟天家後已下令,讓許統領先回京。”
“嗯。”許箐放下茶杯,轉而揉著手指,道,“勞你回去替我轉告太子殿下,文臣輕武已久,非一朝一夕便可改變,此番需要他頂住壓力。”
“小的一定將話帶到。”張培恭敬說道。
“辛苦你了。”許箐給張培塞了一張憑證,“拿著這個去醉瓊樓,不必你花錢。”
“這……”
許箐:“宮中三餐都有定時,你此時回去定然趕不上了。夜裡你還要當值,那些點心雖能果腹,卻終歸不是正餐。這兌換券我用不上,過期也是作廢,你拿著去買些吃食,也不算浪費。”
張培小心地收了,又連連道謝,才離開了小院。
待確定張培已走遠後,夏景宣才從裡間出來,在許箐對面榻上坐了,輕聲道:“你近來不大往東宮去了。”
“我擔心你。”許箐說,“我在宮外,你若想找我說話,總還方便些。”
夏景宣輕輕搖頭:“這樣會讓太子起疑的。”
許箐嘆道:“子雋,你莫要如此自苦。”
“天家賞了我一處院子,在西郊半山腰上,那院子裡一應陳設裝飾俱全,只餘楹聯匾額尚空。言郎,我想請你一份墨寶。”
許箐抬起手,原是想拍拍他的頭,但因他戴著幞頭,便轉而向下,將手落在他肩膀上:“一時也想不到好的,不若先教那處空著,日後待我去看過再寫出來讓你挑選。”
“你已應了我許多事。”夏景宣道。
許箐:“我不會食言。”
“此時無其他人,”夏景宣看向許箐,小心翼翼地說,“我想失禮一回。”
許箐嘆了口氣,起身走到夏景宣身邊,輕輕將他攬入懷中。二人一站一坐,相擁許久,夏景宣終於在那溫暖的懷抱中放縱了自己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