〇八財物
半個時辰後,周豐命人抬了幾只箱子來,自己則帶著厚厚一摞書冊跟在旁邊,待廝兒們退下後,周豐將書冊放在桌上,後退兩步,規矩說道:“這些是此次賻贈的名錄數目,以及家中的庫存賬目和人員名冊。”
許箐吞了吞口水:這也……太誇張了吧?
許箬問:“方才讓你列出的單子可列好了?”
周豐恭敬地遞上一張紙,說:“這次遣散了近半數的丫鬟廝兒,所以當務之急該是把人補齊。”
許箐用餘光掃過那張紙,暗自搖頭,終於下定決心將管家的事攬過來,於是說道:“這話說得可不對,我覺得當務之急該是吃飯穿衣。我們在守孝,又不做排場,下人夠用就好了。”
“這……”周豐有些猶豫,以目光向許箬和許策詢問。
許箬:“此事並不急,待用起來覺得不順手或是不夠用時,再去尋牙子領幾個來,缺幾個便補幾個。”
“是。”周豐應聲。
許箬放下手中那張紙,略想了想,問周豐道:“如今你手中活用錢還有多少?可用多久?”
周豐回話:“活用錢還有六緡八百餘文,家中米麥和薪柴尚足,這兩三個月倒是沒有什麼需要花錢採買的,只是再過五日就該發月例了。”
許箬道:“那便吩咐下去,這月月錢我親自發,到時再做安排,這幾日先照舊。”
周豐應聲,見沒有旁的事,便退了下去。
許箬扭頭看向許箐,半是調侃地說道:“可只有五日哦,你要如何幫我?”
“後院之事瑣碎,但總也逃不過人事與賬目這兩項。要將人管好,也要將錢管好。下人不必多,只需要聽話,遵守規矩。至於賬目……則需要重新做賬。”許箐的回答頗為認真,“先將所有銀錢統計出總數,再分立出不同名目的賬冊,家中固定資産有多少,銀錢來源有哪些,活用錢有幾許,都需要單獨立賬。同時,凡是全家的花費,哪怕是一針一線,都必須報賬登記。”
許箬愣了愣,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這個幼弟。父親還在時,這幼弟除了每日請安問好,幾乎不多說話,就連跟自己表示親近,也只是拉拉袖口,想要什麼都是用手指的。如今不過月餘,不僅說話利落了,連做事都有了條理。難道真的是撞那一下將人撞醒了不成?
許箐當然知道自己這番話說出來會讓人懷疑,但他總不能袖手旁觀,反正在旁人眼裡他撞過頭之後就轉了性,幹脆就繼續這樣下去好了。他問道:“三哥覺得我說得不對?”
“不,你繼續說。”許箬道。
“以前的花銷可以暫時先不計,日後的花銷要重新計算清楚。”許箐繼續說道,“賬目至少要有四項,要記錄新收、支取,還要統計每次收取之後的存餘,同時記錄好支取原因。這樣記錄的賬目清晰明瞭,也方便核對。”
許策此時也驚訝不已,他取過桌上的一本賬冊粗略翻過,道:“這上面只記錄了‘支取五百錢採買’,照你的意思,這樣記錄還不夠?”
“自然是不夠的。”許箐說,“何時何人採買何物,支取多少,剩餘多少,都須入賬。之前黎路覬覦管家之權,便是為著將家中錢財攬入自己囊中。黎二和黎三揮霍了那許多錢,僅僅是將家中下人的月錢拿出去放印子就夠補貼的嗎?放了黎路後,為何原先負責採買的婆子廝兒也立刻跟著請辭了?這採買之中能做的手腳太多了。”
“這……”許策頓了頓,起身拉過許箐,驚喜道,“原來箐哥兒的天賦竟是在此處!”
好吧,就當是天賦吧。許箐無奈,扯了個孩子般的笑,說道:“二哥莫要誇我了,我想的也不一定周全。”
“周全!很是周全了!”許策轉顧許箬,“箬哥兒你覺得如何?不如我們按照箐哥兒說的來做?”
許箬頷首,又道:“箐哥兒還小,怕是彈壓不住,不如讓箐哥兒說與我們,我們來替他傳話。”
許箐連忙點頭:“有二哥三哥擋在我前面,我就什麼都不怕了!”
“滑頭!惡人都教我們當了!”許箬輕輕彈了一下許箐的額頭,隨即又撫摸過他的頭發,“只是莫要耽誤了你治學才好。”
“看賬本也能識字啊!”許箐道。
“也罷,如今你還小,總是來得及的。”許箬笑了笑,取來紙於桌上鋪開,“箐哥兒說說,我們該如何做。”
“倒不忙著記,我想向二哥和三哥借幾個人。”許箐說,“我們在家守制,不方便出去,所以想讓二哥和三哥的廝兒出去市集上,記錄下近日的米價、菜價,需要多跑幾家鋪子比對一番。我們知道市面上的行情,才能知道家中採買有沒有糊弄我們。”
許策連連點頭:“這都好說。那……我們現在要做什麼?”
“去庫房。”許箐說道,“家中有多少錢財物事,我們都要有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