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了嗎?”臧洋重複了一遍:“真得不能再真了。以後在你沒允許我回來前,我都會這樣陪著你。”
他不厭其煩地喚著年瑜的名字:“年瑜,年瑜,小鯰魚。神把你離開待注銷區這段時間所經歷的一切都告訴我了,你做得很好,辛苦你了。一年後還是會以年瑜的方式迎接我的到來,對嗎?”
對嗎?
他在快速的吸氣與呼氣之間不由得顫抖,最終在年琰的遺像與臧洋不斷喚他名字的聲音中,如釋重負地說出一字:
“...對。”
不為別的,只是因為那時手機聽筒貼在他的耳旁,比遺像距離他更近,更真實。所以他鬼使神差地應下了。
再回神時,臧商已經走到了他前面,手撫上了那盒子,開啟將訂婚戒指埋進了少得可憐的骨灰中。
一時間,白菊花的清香包裹住他,他在臧洋的引導中回頭,所有人分立在兩旁,空出來了一條長長的前路。
“繼續走吧,”臧洋含笑道,“明天是屬於年瑜的。年瑜也是臧洋的明天。”
恍然間,葬禮結束。
晚些時候,臧商回來別墅一趟,將自己的東西全都收拾走了,連帶著年琰的骨灰盒,徹徹底底將這棟幾乎算得上嶄新的房子留給了年瑜。
語音通話一直沒有斷,年瑜連上了藍芽耳機,聽臧洋在他耳邊絮絮叨叨講著他離開後待注銷區發生的趣事,直到躺上床時才稍微消停些。
“我這裡有一個螢幕,”臧洋說,“感覺像是呼叫了你手機的攝像頭,可以和你同步視覺,好神奇。”
年瑜冷淡地“哦”了一聲:“那我以後刷手機還要將手機立起來,以免你一直盯著我下巴看。”
臧洋:“...不是啦,你自己可以關的,通話也可以斷的。但我還是更希望你經常開啟,也經常讓我聽到你的聲音,打字什麼的等我能每天見到你後再說吧。好不好?”
年瑜:“好吧。”
說完後,臧洋就閉麥了。過了一會,他發現語音通話根本沒有斷,於是又開啟麥輕聲問:“小鯰魚,你是不是又睡不著?”
“睡不著,”年瑜直說了,“我還是...有點暈。”
他一手搭在自己半側臉,無名指和小拇指點在鼻根和鼻樑上,還是會微微顫抖。
很悵然。之前的七天,每天都跟做夢一樣。直到現在聽到臧洋的聲音才好點。
年琰死了,他到底還是感覺心裡空落了一小片,連帶著認知障礙挖出來的小洞,以後需要花很多時間來填。
但臧洋在,至少有個底。
這個底知道他睡不著後,開口道:“那我給你講個故事?”
“...不要。”年瑜想起了臧洋上一次給自己講的悲情往事,一票否決。
“沒事,”臧洋爽快道,“我還有其他方法。”
緊接著,他壓低聲,神神叨叨唸起來:“一條鯰魚,兩條鯰魚,三條鯰魚,四條鯰魚...”
年瑜:“... ...”
數到第二十條鯰魚時,年瑜忽然打斷他道:“能哼小曲嗎?”
“當然可以。想聽什麼?”
“隨便一首搖籃曲。”
於是臧洋開始輕柔地哼起來。
曾經在他腦海裡閃回過一次的幸福碎片,在此刻被拼了起來,有了實感。
頭上沒有淺淺暖黃的光暈,只有他沒拉窗簾,透過窗戶照進來的皎潔月光,投在床對面的牆上。
不一會兒,兩人都聽見了悶悶一聲“啪嗒”。年瑜在葬禮上沒流出的淚,終於掉落到枕頭上。
人一流淚,整個身子都會變得黏稠起來。他在忍住鼻音的時候,微張嘴透氣,又能聽見一瞬又輕又悶的細聲,像用針在繃緊的保鮮膜上戳了個小洞。
臧洋沒有停,依然哼著搖籃曲,同時聽年瑜的呼吸從沉重到平穩,從深沉到舒緩,知道這是快睡著了。
尾音落下後,他說了一句話,在年瑜耳邊如夢如幻——
“是誰被我捧在手心裡呀?是小鯰魚對嗎?”
年瑜迷迷糊糊地“嗯”了一聲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