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瑜放下阻攔的手,主動向對方靠近,一字一句在年琰耳邊念:“我現在很好,你不需要愧疚,認知障礙出現的始因是我自己的選擇。”
那被他找回來的戒指每在他需要能量的時候,存在感就會變得無比強烈。臧洋的聲音虛無縹緲,像和絃搭上主調:
“我會兜底的。”
年瑜:“未來我同樣會對自己人生道路自主做出選擇,會過得很好。”臧洋:“我會支援你。”
“就算有困境和迷茫,也會往前走。”“我會牽著你。”
“往高處走。”“我接著你。”
“感謝你創造我。”
最後一句很沉,沉到臧洋的聲音許久後才慢慢傳來,卻是同時對在場的兩個人說:“感謝你們。”
房內的一束光忽然時閃時滅,連續幾下後,很快就徹底黯淡。
有一個手電筒沒電了。
年琰手一鬆,斷電的手電筒當啷落地,他也隨之緩緩蹲下。
縱使播放器已經被年瑜關掉了,協奏曲還是在他耳邊回蕩,一直一直響著。
年瑜在頃刻間也下蹲接住了他。對方的身體軟趴趴地靠在他懷裡。靜默良久後,直到樓下實驗室窗旁樹杈上停靠的烏鴉都飛走了,抽泣聲才如淅淅瀝瀝的雨聲傳來。
“我還是,很失敗,”他斷斷續續地說,“我還是,差點在不知不覺中,複刻他們的做法,差點讓你變成你不喜歡的模樣。”
... ...
怎麼又開啟一鍵防護,把別人的話都遮蔽了。
但這些話確實也太單薄。他連臧商給予的那麼多赤裸的愛都能從潛意識裡遮蔽,更別說這比不上行動的言語。
得先治好他——年瑜意識到。
得在自己恢複前先治好他,否則自己也會留下殘根。
年琰的身體早就不堪重負,這樣消耗精力,再哭一回,很快意識就模糊了。年瑜將他安置回實驗室,去樓梯口搬了架木梯子到舊居。
不能再退縮了。要趁左手還能用的時候多做點事。
現在只能自己救自己。要麼逃出深淵,要麼萬劫不複。
他用力握了握門把,感受左手的存在,閉眼、咬牙,闖了進去。
那木梯被架在牆旁,嘶啦、嘶啦,一聲又一聲,地上破損的相紙如薄雪蓋在磚上,零星幾點洇濕是年瑜的冷汗滴下。
眩暈和疲憊齊齊壓過來,他花了很久的時間才將客廳貼著的照片全都撕了個幹淨。
都過去了,不要再自虐式留念了。
年琰也該有個新的開始。
膠帶不可避免地粘下禿禿牆皮,像幾道舊疤。年瑜站在底下,終於可以坦然地向上瞅去。
但那博物館裡陳列的“證據鏈”還不能清除,至少在他給年琰準確的答案以前,必須留著。因為那些象徵著年琰對自己痛苦回憶的清醒複盤,是給年瑜出的題幹。
回到實驗室,年瑜偷偷開了一條門縫,第一次看小隔間裡年琰的睡顏。他睡得很沉,但很安靜,眉頭舒展,眼尾殘留一點微紅。
他莫名感覺對方似乎也是第一次睡得那麼好,碰巧就讓他遇上了。
第二天年琰走出小隔間,臉上又很茫然。
他像是剛發現自己居然能做到在晚上睡著,坐在螢幕前的椅子上懷疑人生。
按往常的作息,白日的這個點才應該睡覺的。可他現在一點也不困,睡飽了,雖然眼尾有點腫,但黑眼圈似乎褪了點。
年瑜就在這時端了杯街頭買的豆漿回來,輕輕放到他眼前,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風輕雲淡地問:
“我手機更新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