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準備以至於摔了個屁股蹲的臧洋:“... ... ”
“... 別生氣嘛,”看著年瑜從房屋的一端走到了另一端,他連忙追上去,“我讓你也打個標記唄?”
年瑜回想起他剛剛的做法:“...... 我才不要。”
臧洋早料到他會這樣說,於是拿出自己在贖罪儀式上被年瑜摘下的羊頭面具,同時將匕首遞給了他:
“等紅疹長上來,這面具就是我的第二張臉了,你往這上頭刻個標記吧。”
年瑜沉默了一會,才在他熱切的目光中接下。
“刻哪?”
“都行,把你名字刻滿整個面都行。”
話是這樣說,但年瑜才不會這樣做。要是真刻在正面,臧洋到時候戴著,估計見人就要大張旗鼓地炫耀了。
羊頭面具在他手裡被擺弄了一圈,年瑜左瞧右看,最終坐下,刀鋒停在了羊角根部。
臧洋起先一直偏頭盯著年瑜看。他最近老是容易想起厄洛斯教堂的事,可能是因為那個副本才是一切真正的起點。那時他看著年瑜複原墓碑,就這樣一塊塊拼起了自己的過往。
“我想知道... ”他忽然想起正事,“你是怎麼設計陷害我的?”
“讓嚴姝詛咒了山楂樹,”年瑜言簡意賅,“順走你的面具偽裝兇手。”
“好歹是你親手養大的... ”臧洋的目光在他的手和刀上游離,時刻注意他會不會猛然一突劃傷自己,“不心疼嗎?”
年瑜一板一眼道:“用了催化肥,也沒費多少心思。”
“哦... ”
他靈光一現,換了個問:“那櫻花樹也不在意嗎?”
年瑜手上動作沒停,但嘴巴卻不動了。良久後,臧洋都以為他不會回答了,卻沒想到聽見一句細若蚊聲的咕噥:
“... 不一樣。”
櫻花樹是給特殊的人種的,山楂樹不是,山楂樹只是為了完成任務而已。
“好了。”他抬頭放下刀,瞥了對方一眼,隨即沉默半晌。
“... 你什麼眼神... ”
怎麼跟剛吃飽飯的狗一樣。
臧洋聽到他的答案後一直在回味著,嘴都笑抽了,接過面具不受控地擺手:“沒事,沒事。”
好不容易收斂起笑容,嚴肅下來,結果低頭定睛一看——年瑜並沒有在羊角根刻上自己的名字,而是刻了一條簡筆畫的小魚。
他又繃不住笑了,紅疹被用力的肌肉弄得發痛都沒把笑容擋下去,滿眼都是那條小魚。
怎麼這麼可愛...
年瑜見他面部抽搐,一會壓嘴角一會抿嘴唇一會又揚起嘴角,知道自己說什麼都沒用了,這人又發神經了,於是破罐子破摔安靜下來。
該說不愧是經常動手做工的人,第一次刻畫就刻得十分完美。線條柔和流暢,邊緣絲毫沒有凹凸不平的坎。魚身圓潤,魚尾迷你,幾排波浪號就當鱗片,是那種可以做曲奇餅幹的畫風。
臧洋盯著看了很久,越看越喜歡,也拎起匕首依葫蘆畫瓢,在另一半羊角上刻了個曲奇小羊。
等大功告成,夜色入戶。他轉頭看去,發現年瑜已經在旁邊託著額角睡著了,劉海被他壓上去一小片,頭還不停往沒支撐的一方偏,頂上的發絲一晃一晃的。
屋外的風很輕,火很柔,閑人交談的話語聲近乎於無,整座村莊都邁入寂靜的春天裡,連帶著臧洋看向年瑜的目光也似雲飄浮,沒有重量,一切都像是怕把人吵醒。
這樣睡並不安穩。臧洋小心翼翼地將他放平,伸隻手繞去給他當枕頭,紅疹壓得有點疼,但年瑜能睡得舒服點。
夜幕或許星辰滿天,月影透亮,但屋裡沒有窗,光穿不進來。昏暗之中,他面對面和年瑜側躺著。
年瑜的呼吸聲很沉,猶如晚風掠過湖面,而他則愣愣盯著對方的睡顏,眼裡漣漪一片。另隻手伸出一指,想貼又不敢貼,若有若無地浮在半空中,用剛剛雕刻的手法,沿著年瑜的眉毛和薄唇一筆筆描摹著,直到描摹完整張臉。
現在他覺得自己再也忘不掉這張臉。
他其實還有好多話想說,可惜年瑜睡著了;他還想再抱緊點,可惜年瑜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