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向臧洋傾訴了一大堆,形形色色的憎惡將兩人一起掩埋。移開這一切,臧洋的回答像稀薄的氧氣鑽進來:
“你恨我吧。”
像恨懦弱一樣恨我,像恨枯骨一樣恨我。
用你救人的十字架釘死我。
這樣惡鬼也會用染血的指腹為你書寫祝福。
... ...
可是天使已經詛咒了惡鬼。
唐糖要的不是這句話。她脫力放下臧洋的領子。透過觀察臧洋的反應,她像姐姐臨死前般明白了一切:
“如果你真的愧疚,為什麼不嘗試向我解釋... ?”
“因為我真的愧疚。”
所以不會向你解釋。
不管出於什麼原因,那個動刀的人確確實實是我。
臧洋這副照單全收的樣子,真的讓人感到很無力——風暴中心的唐糖無力,風暴之外的年瑜也無力。
但事已成定局,對錯不由人。
某種程度上,唐糖的目標達成了一半。她知道臧洋和年瑜不會殺自己,也知道現在自己該走了。
年瑜看著唐糖最後望向他,彷彿在說:
你看清楚了嗎?
臧洋已經病得快無可救藥了,你還愛他嗎?
唐糖離開後很久,他們倆都只是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誰也不敢抬頭。
年瑜早料到或許真相會很殘忍,但親耳聽到時,他大腦還是空白了。
風過枝頭,樹葉飄零,如雪傾蓋,他才驚覺原來高山的牧草可以複活,但寒冬殘餘在臧洋的骨縫裡,從始至終不逢春。
年瑜問他:“... 為什麼從沒和我提過這件事。”
臧洋答:“因為我是膽小鬼。”
一個渴望愛人,也渴望被愛的膽小鬼。
“如果我把百分百的過往告訴你,你還敢愛我、信任我嗎... ”臧洋頹頹地笑了一下,“還是,轉身把戒指扔進湖裡... ”
“我就是這麼個爛人,要不你現在與我割席,還來得及。”
“... ...”
“你回屋冷靜一下吧... ”
風與肺都在膨脹,年瑜闔眼攏了攏發涼的手指,說:“我們都冷靜一下。”
他覺得自己真的不能再多看臧洋一眼了。再多看一眼,臧洋就要死了。
於是他也沒回頭看臧洋到底走沒走,形單影只地摸黑到了祭壇。
琰還在那裡靜寞地坐著,無論年瑜何時光臨,他永遠在那裡,永遠會回頭迎接年瑜。
但這一次,琰沒有問年瑜在這個奇怪的時間點是來幹嘛的,只是沉默地看著他坐到石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