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不明白嗎?”
澱殿沉重地撥出一口氣,試圖讓自己盡可能顯得平靜。
“織田有樂的確不是豐臣家的人,但他那是在殺雞儆猴!現在的豐臣家……已經快要變成他的一言堂了。你若繼續這樣……被他架空是遲早的事!”
秀賴沉默了一瞬,鼓足勇氣問出了那句幾乎壓在他心頭的疑問:“那場刺殺……是你和大野安排的嗎?”
“是又如何?為了你的周全,我可以做出任何事!”
“可是……為什麼大野治長那種外強中幹的人,會願意為你做這些掉腦袋的事?”
雖然沒有明說,但澱殿卻聽懂了話中的暗示。她先是一怔,隨即怒火中燒,抬手狠狠扇了秀賴一耳光。清脆的巴掌聲在宮殿中回蕩,秀賴捂著臉,瞪大了眼睛,錯愕地望著自己的母親……
這個在奧羽叛亂時阻止自己親徵的母親就像自己最後的護盾……然而,他也時常會覺得,只要母親的影響還在,自己作為天下人永遠都抬不起頭。
“我……我可是天下人!你居然敢這樣對我!”
“你還記得你是天下人呢!”
澱殿眼中浮現出一抹深深的委屈與哀痛,她強壓住內心翻湧的情緒,一字一頓地說道:“記住,你就是太閣的兒子,正統的豐臣之主!這點誰也改變不了。”
秀賴沒有再反駁一句話,但眼底湧動的懷疑和埋怨深深刺痛了澱殿的心。在徹底崩潰前,澱殿大步離開了宮殿。
回到寢宮後,她獨坐榻上,面色憔悴,眼眶微紅。
“那些人的話也就罷了……連秀賴也懷疑我……”她喃喃自語,目光怔怔地看著窗外,聲音低不可聞,“真是白養了這麼個兒子……”
在一旁伺候的大藏卿局聽到這句話,微微皺起了眉頭,
“該不會是那個成田甲斐和她的姬武者們傳出去的吧?”
澱殿聞言後並沒有立刻做出反應。然而懷疑的種子已然種下……生根發芽是遲早的事。
次日,她單獨找到了那夜巡邏的成田甲斐。
“那些謠言……是你散播出去的嗎?”
她開門見山地問道。
“澱殿,您竟然懷疑我?”
甲斐姬的神情滿是震驚。雖然同為太閣的側室,但甲斐姬和京極龍子等其他側室不同,作為一介習武之人,她並不會摻和宮中那些複雜的關系。多年來,她一直將澱殿的安危視為己任,與其說是側室,更像是側室們的禦前護衛……沒想到即便一心恪盡職守,也還會被攪合到這種事情裡。
“那天除了你和你的姬武者們,還能有誰看到大野治長?”澱殿的目光淩厲,彷彿已經認定了甲斐姬就是散播謠言的罪魁禍首。
甲斐姬深吸一口氣,極力壓下心中的怒意:“澱殿,我早就提醒過您,這樣的行為很容易授人以柄。對於這些汙言穢語,最好的辦法就是無視,或者正面反擊,而不是這樣懷疑真正關心您的人。”
她頓了頓,語氣中多了幾分懇切:“那天晚上,我的確看到一個詭異的人影,也許是有人故意散播謠言中傷您。我願意查清真相!”
“夠了……就算不是你做的,你能保證你那些姬武者能守口如瓶嗎?”
澱殿語氣驟冷,聲音中滿是失望:“本以為有著相似的經歷,你我同病相憐,但沒想到我們終究還是會走到這一步。”
甲斐姬的眼底浮現出一抹苦澀,她沒有再多做解釋,只是沉聲說道:“澱殿……昔日太閣封我為側室,是為了護你周全。既然你已經不需要我,再多說什麼也無益。但是……我還是希望給您一個忠告。對不會傷害你的人開刀固然容易,也不會遭到反抗。但是……把所有願意支援你,幫助你的人趕走以後,你還剩下什麼呢?如果想要得到支援和幫助,也要付出與之匹配的信任,秀賴公想要治理天下,光靠幾個親信是不夠的。”
甲斐姬說罷,向澱殿深深行了個禮,隨後轉身帶著姬武者們離開了這座深宮。
廊道上,她看見了迎面走來的大野治長,那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家夥不知哪來的臉,居然還一幅興師問罪的口吻譴責她對澱殿的背叛。
正在氣頭上的甲斐姬猛然停下腳步,直視著大野的眼睛,語氣中帶著不加掩飾的怒火:“你害得澱殿被抓住把柄,現在還有臉說這種話?你要是再多動點腦子,也不至於把事情弄成這個樣子!”
大野被罵得啞口無言,抬手指著甲斐姬,嘴唇動了動,卻沒能說出反駁的話。
“要真有一天澱殿出了事,你就是最大的罪人。”
甲斐姬冷冷地甩下一句話,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大野站在原地,臉上青一陣白一陣。
誰也沒想到,這句話很快就一語成讖。
新年的茶會在大阪城的天守閣如期舉行。茶會上賓客雲集,高朋滿座,備前宰相宇喜多秀家與其妻豪姬也在受邀之列。然而,眾人表面上的禮貌掩不住暗流湧動的微妙氛圍。
“自從那件事後,備前宰相幾乎沒再出席過這種茶會……”
“是啊……雖然那段時間詆毀關白的謠言鬧得滿城風雨,備前宰相心情煩悶也是情理之中,但堂堂關白做出毆打公卿的事……”
“噓!備前之方豪姬夫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