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家望著三成誠摯的眼睛,掙紮了許久,最終松開了緊握的拳頭。
“大阪禦前試合的毒殺,國書的篡改,隱岐島海戰的背叛……這一切,我都要徹查到底。”
他語氣低沉,透著不可動搖的決心。
“不僅僅是為九郎,也是為了這些年來被蒙騙、被蒙上不白之冤的所有人。”
“好。”
三成沒有猶豫,他將手放在秀家的肩上,鄭重說道:“那我們就一起查。”
秀家看著他們,眼中寒意漸漸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某種無法言說的複雜情緒。
如果你們知道我真正懷疑的物件是誰……你們還會像現在這樣支援我嗎?
堺港的風波平息後,人們的關注終於回到了奧羽征伐的戰後處理,以及論功行賞的事宜。
這場平叛的戰鬥中,在小田原城拖住伊達政宗主力的真田家是當之無愧的頭功。因此,對於真田家的封賞第一個被提上了議程。
在一片誇贊與附議中,大野治長也陰陽怪氣地跳了出來,
“真田家在此戰中臨機應變,反應迅速,不僅短時間內默不作聲地動員了整個甲斐的兵力,連德川都放心將小田原這樣的戰略要地交由他駐軍。這般深厚的信任,實在令人嘆服啊!”
此話一出,滿堂寂靜。大野的言外之意不言自明——真田家雖然在戰事中有功,卻有擁兵自重,拉幫結派之嫌。
被指控的信繁眉頭微皺——早在伊達政宗起兵前便從曹太郎那裡接到訊息的他的確在奧羽叛亂的訊息抵達甲斐前就已經開始備戰,不僅如此,自己暗中和秀康籌劃如何據險而守也是事實。
在戰場上游刃有餘的信繁並不擅長在官場上為自己辯解,正思忖著如何避免露出破綻,一個洪亮的聲音從他身邊響起——那人正是後藤又兵衛。
“大野修理沒打過仗吧?前線戰事瞬息萬變,若從甲斐先行請示治長大人再開始佈防,只怕等你們同意的時候,伊達政宗都已經打到尾張了!”
大野被這句話嗆得臉色發青,他瞪著又兵衛,趕忙逮著另一點開火:“這不是叛臣黑田如水的得意弟子後藤又兵衛嗎?聽說你和左衛門佐杏花的官位)經常去拜訪如水,這些臨機應變的軍略想必也是拜他所賜吧!”
又兵衛並未試圖撇清自己和如水的關系,反而一臉正色地坦白道:“如水是我的養父,也是我的伯樂。不論發生什麼,他都是我最敬重的人。我不忍他在荒島上忍饑挨餓,每年會送一些糧米和藥物也是事實。這世上沒人會信任一個無父無君之人吧?”
彷彿是被又兵衛的氣節打動,許多武將都露出了贊許的神情。
眼看大野還想繼續挑刺,澱殿適時打斷了他。
“夠了,真田家此戰居功至偉,理應得到封賞。”
大野見澱都站出來說話,也便不再反駁,靜待秀賴的決斷。
從堺港回來後,秀賴一直處於一種無精打採的狀態,他觀察著秀家的表情,直到母親提醒才回過神來。
“奧羽叛亂平定後,伊達政宗的封地就封賞給真田家吧。從甲斐搬遷到奧羽會有些辛苦,但這百萬石的封地,真田家當之無愧。”
此話一出,信繁的神情變得有些複雜……明眼人都看得出,這一封賞看似厚重,實則是將真田家從經營多年的甲信之地挪到了人生地不熟的東北……如此明升暗降,不僅能將真田家趕去偏遠地帶去收拾伊達的爛攤子,更能避免真田,德川,上杉等一眾勢力在越後,甲信,相模一帶集體抱團的情況。
正是這場奧羽叛亂,讓本家見識到了這幾股力量一旦擰成一股繩,將成為一座多麼堅實的城牆。
現在,這座城牆的中心將被拆除。
盡管心中清楚這一切,信繁深知自己並沒有拒絕的理由。他向秀賴行了個大禮,恭敬地說道:“臣不勝感激。”
封賞完其他南線作戰的將領後,秀賴的目光投向了北路軍的加藤清正。提到為清正增加封地時,清正也提出了一個請求,那就是讓自己的好兄弟福島正則能官複原職,也封一塊地。
對於這個看上去有些離譜的請求,澱殿有些不悅,但秀賴不僅點頭答應,還將福島正則封到了奧羽……其中用意也不言而喻。
為了犒賞清正暗渡飛驒,並在春日山城大破叛軍的奇功,本家將羽衣石城也劃給了清正。清正並不明白本家為何突然要把宇喜多家的領地劃給自己做獎賞……在肥後體驗過不少邊境沖突的他對於此類問題相當敏感。然而本家接下來的做法卻讓他更不明白了——作為改封,秀家將獲得由真田苦心經營許久的甲斐。
清正自認為對那些文官的遊戲瞭解不多……但這次的封賞卻隱隱給他一種極其古怪的感覺,令人十分不安。
只是,他現在並沒有這個閑工夫把這些玩意想清楚。
當天夜裡,還沒在慶功宴上呆多久,他便動身離開了酒席,隨即登上了回備中的船。
“九郎,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