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下次回來可別再炸鍋了。”
艱難地吃完鍋巴飯後,秀家隻身來到了孤兒院外的傘松下——或許是九郎在冥冥之中的庇佑,那棵傘松並未在火災中消逝……
願那些被燒毀的枯枝,終有一天還會長出新芽。
秀家小心翼翼地將這個願望放在了傘松邊的繪馬架上。也正是在他的願望邊上,他看見了許多寫著熟悉字跡的繪馬許願牌)……
願父親能夠平安回來。
願吾友在天之靈保佑兵庫頭健康成長……
希望奧古斯都老師早日從南蠻國家回來看我們。
請保佑這座孤兒院的孩子能平安長大。
彌九郎……願你在天之靈能保佑他,在接下來的遠徵中逢兇化吉。
“我的右府大人,從佐和山到堺正常走只需要不到一天的行程,這又不是大返還,犯不著每次都連夜奔襲。”
不知是第幾次從佐和山大半夜抵達堺港的右府大人成功治好了曹丕的起床氣。他熟練地拿出了薑茶,準備給三成煮上一壺,然後還被沒好氣地罵了一頓。
“馬鹿……你知道這次有多兇險嗎!本家對你真的動了殺心!”
“我知道……”
對於自己險些被殺的事,曹丕並未感到意外,但三成接下來的話卻讓他睏意全無。
“左近和丹的人當時都混在人群當中……為最壞的結果做準備。”
曹丕愣了片刻,回過神來的時候他的額頭上已經冒出些許冷汗——總是揹著三成密謀搞事的自己終於也受到了一次驚嚇。
這可真是天道好輪回。
“你該不會打算劫囚?”
“如果本家給你定罪,他們會弄出點亂子……然後趁亂把你救出來。”
這簡單粗暴的主意聽上去簡直就跟關原前刺殺家康一樣直白……能想出這種法子的真特糧的是個天才……即便如此,曹丕仍舊好奇,這位剛直不阿的右府大人能搞出什麼亂子來。
“那麼……具體計劃是什麼?”
“織田有樂齋,大野治長,片桐且元等人貪汙受賄,私吞公款的‘證據’會被公之於眾。這會讓所有人再次質疑本家包圍堺港,還有對你治罪的動機。”
“你又沒有調查的許可權,哪來的證據?”
面對這個疑問,三成面露難色,他緊攥著衣袖,好半天才鼓起勇氣說了出來:
“當然不是用正途得到的……吉繼透過東殿吉繼母親)過去在宮中的人脈看到了一些賬簿,我在港口認識一些人,他們也有大名們進貢的記錄。雖然那些賬簿已經做得近乎天衣無縫,但仔細查賬後,我們還是發現了一些漏洞……然後我和吉繼就設了些陷阱……”
精通釣魚執法的曹丕露出了秒懂的神情,隨後表情管理也變得微妙了起來。
“這可真不像你以前會做的事。一根筋的右府大人總算學會變通了,真是可喜可賀。”
察覺到曹丕的語氣裡竟還有些幸災樂禍,計劃得逞的味道,三成感覺血壓更高了。
“都到了生死關頭,是計較這種事的時候嗎!?你不會真打算慷慨赴死吧!”
”好歹對我和秀家有點信心啊。“
”你還好意思說!因為這件事……秀家現在又被推到了風口浪尖上。“
開弓沒有回頭箭……
雖然不論是對於三成還是秀家而言,清剿本家的蛀蟲是遲早的事……但秀家會以這樣的方式與本家撕破臉,卻是他遠遠沒有料到的……
不久後,曹太郎以感謝備前宰相為堺洗冤為由,邀請秀家來到了千利休的茶室。密閉的茶室中,曾經在小十郎的事上因為信念不同而分道揚鑣的二人再一次對坐在了一起。
雖然早已聽聞秀家的變化,但是親眼看見他此時的面容還是令三成震驚不已。
人言相由心生……而他的心卻早就已經死了。
這具看似光鮮而華貴的殘軀,更像是一個吊著命的複仇鬼為了在人間遊蕩而披上的皮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