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勝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最終,重重地點了點頭。
戰前準備迅速展開。兼續命令麾下計程車兵在盔甲上繫上白色布條,以在夜色中區分敵我。嚴禁貪圖首級,必須服從統一指揮。一旦真田發出訊號,他們將立刻發起進攻。
在夜色的掩護下,渾身披掛著偽裝的將士們如幽靈般在山地間遊動。真田昌幸將一部分部隊留在了正面,而另外幾隊則繞至兩翼。跟隨加藤清正在山地沒日沒夜行進好幾天後,就算是新兵蛋子也已經學會該怎麼摸黑在夜色中穿梭了。
隨著口袋成型,各路人馬準備就緒,真田昌幸讓正面的部隊架起了盾。
”不愧是在富士背水一戰的甲斐守,這麼快就完成了排程。“
”若不是因為主計頭的將士們都有夜視能力,老夫也做不到這些。“
清正與昌幸一番商業互吹後,一名頭戴六文錢徽記,劍眉星目的紅袍少年扛著一面大旗緩緩走到了盾兵陣的中央。清正不解地看著眼前的行為藝術,正要發問,已經白發蒼蒼的真田老爹走上前,朝少年問道:
“大助,還記得你父親的初陣是怎麼做的嗎?”
這位名為大助的少年點了點頭,隨後兩手一揮將旗杆立了起來,他深吸一口氣,隨後卯足了勁放聲唱出一段小曲:
“高砂啊……這浦船,船帆起,月朦朧,海漲潮,隨波歷經淡路島,一路穿過鳴尾海,轉眼就到住之江……”
“這是啥玩意?打仗的時候幹嘛要唱這個?”
這曲子出自能樂《高砂》,經常被用於婚禮。但《真田丸》裡是拉怪神曲……)
清正瞪大了眼睛,雖說是誘敵之計,這種嘲諷的方式他還是頭一回見。真田老爹搖著軍配,樂呵呵地解釋道:
“這是犬子信繁第一次上田城合戰時用來擾亂敵軍的歌,我們這些山裡人也不懂什麼文化人的玩意,就只會唱這首大婚時聽到的歌。主計頭不如也跟著兄弟們一起唱吧,帶著對你那位夫人的思念~”
“這都什麼跟什麼呀!什麼夫人不夫人的,打仗的時候我才不會想那些事……”
被調侃的清正有些惱羞成怒,誰知老爹更起勁了,拍著清正的肩膀說道:
“就當是入鄉隨俗如何?畢竟,把伊達成實引到這全靠這歌了~”
夜幕籠罩著戰場,四周一片寂靜,唯有遠處海浪拍打著岸邊的聲音傳來。伊達成實的軍營裡,士兵們睡得正酣,突然,一陣詭異的歌聲打破了夜的寂靜。
“高砂啊……這浦船,船帆起……”
唱歌的嗓音粗獷而跑調,伴隨著敲鑼打鼓的噪聲在夜風中飄蕩,聽得令人頭皮發麻。伊達軍計程車兵們被這不協調的歌聲驚得紛紛起身,四處張望。
“什麼鬼東西?”一名士兵皺眉,舉起火繩槍,朝歌聲傳來的方向開了一槍,火星在黑夜中一閃而過。然而,槍響並沒有讓歌聲消失,歌聲的源頭就像鬼怪般陰魂不散。
負責眺望計程車兵在黑暗中並不能看清什麼東西,只是在聲音源頭的方向隱隱看見一面揮舞的旗幟……
”是……是六文錢?真田家來了!“
發現真田家的伊達軍迅速組織起步兵與鐵炮隊,朝著歌聲的方向開火,無數火星相繼亮起,如同夜空中閃爍的星辰……
而真田家等待的就是這一刻。
“他們在那!”
無盡的黑暗中,數支箭矢呼嘯而至,飛向了星火彙聚之處……鐵炮隊萬萬沒能想到,射程和威力遠遠不如火器的弓箭在黑暗中竟成了殺人於無形的利器。
歌聲仍舊回蕩在夜空中,意識到自己已經被三面夾擊計程車兵們頓時亂作一團。正要撤退才發現一支意想不到的部隊居然從後方殺了出來……
“不好了,敵襲!敵陣不僅有真田家的旗幟,還有加藤家的蛇目紋!”
“加藤的旗幟!?”伊達成實的心髒猛然一緊,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加藤不是還被攔截在海上嗎?他怎麼可能會出現在這裡?”
然而今夜註定是個充滿驚喜的夜晚……還來不及思考加藤清正怎麼從海上偷渡到這裡,春日山城方向又出現了毘沙門天的大旗……白色的旗幟映著皎潔的月光,如同流星墜向了伊達成實的本陣……
夜色深重,海上的船隊對岸上的戰況一無所知,他們看不到地面的部隊,更不知道該對誰開火。船上計程車兵只能焦急地眺望著滿是混亂打鬥聲的戰場,完全無法提供支援。
而此時的伊達成實,在一片混亂與驚慌中,終於意識到他已經失去了這場夜戰的主動權。他計程車兵在黑暗中無處可逃,而敵軍則像幽靈一般從四面八方發起攻擊,沖擊著他的陣地。
什麼時候這幫人都學會打夜戰了?!
成實想不明白,也無法想明白這一切到底是如何發生的。事到如今留給他的只有兩條路……走上田城方向與伊達本隊會和,或者退至北條城。
一想到要經過真田家的領地,伊達成實心裡就一陣發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