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浦按針是這個國家喚他的名字。但他的本名是威廉·亞當斯。昔日的亞當斯不過是弗朗西斯·德雷克爵士手下的一名小卒……親眼見證了1588年格瑞福蘭海戰,德雷克擊退西班牙無敵艦隊的輝煌戰役。
弗朗西斯·德雷克是大名鼎鼎的私掠船長……他的私掠艦隊是連西班牙的無敵艦隊都不敢小覷的存在。那時默默無聞的威廉根本無法想象,有朝一日,自己也能統率著一支私掠艦隊在遠洋馳騁。
1589年,德雷克爵士帶著英國的艦隊想要一舉殲滅西班牙的海軍,然而,這一次他並沒有獲得勝利女神的眷顧。那之後幾年,德雷克爵士便帶著未竟的遺憾去世了。時至今日,西班牙和葡萄牙依舊是英國爭取海上霸權的最大威脅,他們的影響力甚至擴散到了遠東,以至於抵達日本的時候,這個國家已經被這兩國影響,充滿了該死的異教徒。
遠東的資源絕不能也落到那兩個國家手中。
現在,他要完成德雷克爵士未竟的願望……
“敵船!”
瞭望手的喊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按針猛然回過神來,透過霧氣,他隱約看到海面上出現了幾艘巨大的船影——他認出了安宅船的輪廓,然而,隨著船隻靠近,按針發現了異常。
那不是尋常的安宅船,而是信長時代就有傳聞的鐵甲船——這種船披著厚重的鐵皮,將船身最脆弱的部位包裹得嚴嚴實實,防禦極其強悍。按針早已聽聞豐臣家在秘密打造新型戰船,但親眼見到這披著鐵甲的怪物,他還是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按針一邊冷靜地觀察,一邊下令艦隊緩慢接近,保持距離。他對鐵甲船的防禦力心中有數——這種船對於炮火的耐性更強,但也有一項致命的弱點——那就是比安宅船還要笨重。
這些鐵甲船懸掛著島津家的旗幟,這讓按針心裡不由得更加警惕。那幫薩摩蠻子以勇猛著稱,戰鬥時不計生死。
霧氣遮擋了大部分視野,按針花了好一會兒才確認鐵甲船的數量——這些鐵甲船雖然新奇,但還完全沒達到足夠的規模。這也讓他確認了一個重要資訊:豐臣家還沒有完全做好備戰準備。不過,由於視野不佳,他也無法確定敵軍後續的情況,於是謹慎地沒有貿然進攻。
“二十幾艘鐵甲船?這些就是你們所剩的全部了嗎?你們打算就拿著這些……來和我們決戰?”
島津的船隻稍微靠近後,按針下令開炮試探……伴隨著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鐵甲船上火光閃爍,然而當煙霧散去,船體除了表面凹陷,似乎並沒有受到太大損傷。
按針感嘆著鐵甲船確實耐性更強……實際上,給船裝鐵甲這種做法,他們當年也不是沒想過,但這種想法最終被放棄了——鐵甲船這種慢如蝸牛的玩意在海上就是個累贅,速度,維修,補給和遠航能力都是問題。
戰列艦則具備所有鐵甲船所缺乏的優勢。
“他們的射程比我們差遠了,而且追不上我們的船……只要利用戰列艦的靈活性保持距離……”
這樣說著,一聲沉悶的巨響從鐵甲船上傳來,巨大的炮彈飛速射向按針的戰列艦。他猛然意識到,島津的鐵甲船竟然配備了葡萄牙重炮,射程遠超他的預期!
薩摩的水軍很快對私掠船隊還以顏色,巨大的炮彈在海面上掀起滔天巨浪,幾艘戰列艦被擊中,船身劇烈搖晃,按針穩坐在甲板上,當即命令所有船隻調轉船頭。
既然射程和防禦都不佔優勢,那麼唯有藉助速度。
按針讓船隊迅速調整方向,待進入順風位再進行反擊。那堆鐵甲船果然繞不過按針的戰列艦,很快就無奈地落入下風位。
在風勢的助力下,按針命船隊一齊開火,炮彈如雨點般傾瀉在鐵甲船上,船身的鐵甲在持續的打擊下逐漸變形,裂縫從介面處開始顯現。盡管鐵甲船防禦力驚人,但在逆風中,它們根本無法有效進行反擊。
隨著鐵甲船的破損程度逐漸加重,那幫不怕死的薩摩蠻子也開始後撤……他們背後便是東海道……想必這幫家夥是打算靠岸逃跑。按針心中生出一個大膽的計劃——他打算將這些鐵甲船逼入駿河灣的深處,然後一舉殲滅。
按針心裡清楚,就算炮火上有優勢,但要擊沉這些鐵甲船並非易事……
只不過,在日本的這些日子讓他發現,日本船有一個致命的弱點——不管外殼多硬,它們的結構本身都極其脆弱,因為這些船沒有龍骨和肋板。如果內部支撐斷裂,鐵甲再堅固也無法拯救它們。
按針立即下令艦隊步步緊逼,將鐵甲船推向灣內的死角。那些行動遲緩的鐵甲船試圖調整方向,但速度過慢,被按針的戰列艦逼得無路可退。
“撞上去!撞碎他們!”
按針一聲令下,戰列艦迎風而上,如同迅捷的虎鯨撲向笨重的海象。鐵甲船雖然極力閃避,但依舊被狠狠撞上,巨大的撞擊聲在海面回蕩。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鐵甲船竟然沒有像按針想象的那樣崩潰。一陣搖晃過後,這些笨重的玩意居然再次找回了重心。
不可能……鐵甲的重量對於搭接船本就是不小的負擔,再經過激烈的碰撞,船內的結構就算不完全斷裂,也應該嚴重受損……
除非……
當按針察覺到這些船隻不知何時竟也配備了龍骨與防撞肋板,一切已經晚了……
該死……
按針心中暗罵,他意識到自己中了圈套——果不其然,瞭望手在後方發現了大量豐臣家的船隻——長宗我部家與豐臣家的安宅船與關船封鎖了駿河灣的出路。
鐵甲船內部早已埋伏了大批水軍,他的主力被那幫薩摩蠻子強行拉入了接舷戰。而餘下的船隻,就算還有火力上的優勢,奈何豐臣家的水軍現在是順風!
原本想要甕中捉鼈,一舉殲滅鐵甲船隊的按針,此刻竟成了那隻鼈,陷入了孤立無援的絕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