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退隱佐和山的石田三成也得知了這個訊息。
“琉球之事……本就有諸多蹊蹺。秀家若是隻身前去薩摩……”
若是當年的關白秀家也就罷了,現在的秀家不僅不再是關白,連宇喜多的家主也算不上……就這樣孤身一人去調查這件必然牽涉甚廣的疑案,必然萬分兇險。
“他是因為琉球的事被彈劾的,想必內心也想查出真相吧。更何況……與琉球交好並且拓展南洋的貿易是行長生前的願望。無需你來擔心,他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地主家的傻兒子了。”
比起三成,曹丕可沒有操不完的心。在他看來,行長離世後,秀家已經有了不少變化……雖然他也無法預見這種變化是好是壞。
“是我讓他落入了孤軍奮戰的境地……”
望著佐和山周邊田園牧歌的風光,三成的內心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他自己倒是偷得半時閑,可以靜下心來為領內的百姓多做些事……而心思單純的秀家卻要獨自面對朝堂上的魑魅魍魎。
“現在後悔是不是太晚了?我看你這個‘今孔明’該改成‘事後諸葛亮’。”
說完風涼話的大魏文帝不出意外被三成瞪了一眼。然而,這位倔強的馬鹿居然沒有還嘴。望著愁容滿面的三成,曹丕忽然提出了一個看似風馬牛不相及的提議:
“你知道嗎,現在由於南蠻貿易減少,南蠻那裡的葡萄酒成了稀有貨……岡山的麝香葡萄釀成的酒十分香甜,如果秀家能在宇喜多家現任家主秀高面前替我美言幾句,對接下來的生意想必會有不少幫助。”
“你要去協助秀家?”
三成當即明白了曹丕的用意——就算自己早已退隱,如果和秀家産生聯系還是會讓事情變得複雜。但是……沒人會過度關注一個商人身份的家夥如何行動。
“我那是為了生意。”
某位跨國富商雖然給了肯定的答案,但不情不願都快被寫在臉上。
換做往日,他一定會把協助查案這種事交給自己的錦衣衛養子。但誰讓嫁出去的兒子潑出去的水呢……自從和茱莉亞成婚後,自家孝子的心思就全在大阪。
“太好了……”
三成喜出望外,但曹丕的臉卻彷彿黑了一圈。
“好什麼好……左近必須留守在佐和山,吉繼因為身體的原因也行動不便。如此一來,去東國調查英吉利的事就只有你一人……”
“放心,我會先去拜訪信繁和兼續,有他們二人協助調查,一定能有所收獲。”
“……”
感情這個家裡已經沒有自己的位置了呢?
“霜露紛兮交下,木葉落兮悽悽。
候雁叫兮雲中,歸燕翩兮徘徊。
妾心感兮惆悵,白日急兮西頹。”
去往九州的船上,秀家望著沿岸的蕭瑟的秋景,竟又不自覺地吟頌起了曹丕的詩句,雖然自己的詩被千古傳頌應該是值得高興的事,但一想到秀家現在的心境和自己寫詩之時的心境,曹丕總是感覺笑不出來。
“這些日子……每當讀到魏文帝的詩,我都能感覺到強烈的共鳴。”
我覺得你還是別共鳴的好……
魏文帝本人顯然並沒有感覺到這種共鳴。他索性把話題轉移到了別的事上。
“你想明白了嗎……行長為何稱得上仁者?”
秀家沉吟了良久,回想著九郎的音容笑貌,那些畫面從未因時間變得模糊過……
他想起了堺的孤兒院剛剛建成的時候,站在海港邊的九郎對孩子們不加修飾的笑容……以及自己那時摻雜著羨豔與嫉妒的複雜情緒。
他想起了伴天連追放令後,空蕩蕩的療養院前方,九郎孤寂而落寞的身影。以及他呼喚九郎的之時看到的那雙……強忍著淚水卻難以掩蓋悲憤的眼睛。
他想起了天草一揆後,九郎那張總是掛著笑顏的臉變得多麼猙怒,以及自己勸說之時,總是擅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九郎竟說希望清正早點死去。
“世人皆言商人趨利,也愚蠢地以為九郎行事的動機皆是為利。只有很少的人知道……九郎心中置於一切之上的是九州領內因為戰亂苦不堪言,家破人亡的百姓,是天草那些僅僅因為信仰就無處容身的信徒,是堺市那些和他一樣因為身份低微而命如草芥的商人。他的忠義……便是替主君照顧好這些人……替義父創造一個這些人也能笑著度日的世道。”
彌九郎的理想被他的孩子小西兵庫頭,也就是現在的小西行家繼承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