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偏偏在這種時候……
“阿豪……抱歉……都是我不好。”
秀家不顧豪姬的哭鬧,緊緊抱住了她顫抖的身軀。她的淚水瞬間浸透了秀家的衣襟,單薄的背脊瑟瑟發抖。她已經沒有餘力再維持一個妻子應有的模樣,崩潰地埋在秀家懷裡大哭,一邊哭一邊捶打著他,將這些年的委屈全都一股腦宣洩了出來。
“我早就知道你最喜歡的是太傅了!還記得那次茶會嗎……你本來陪我一起站在櫻花樹下的,結果在看到太傅以後你都不管我……害我被一群打扮得花裡胡哨的公家婦人圍著,還得獨自應付她們。”
“你以為我真的願意把我的侍女送給你做小妾嗎?就算沒那麼喜歡你……但把其他女人親手送到自己丈夫床邊這種事……誰會感到高興啊!為什麼要讓我過這種日子?我憑什麼要受這種委屈……為了一個根本不愛我的男人!”
豪姬在他懷裡哭了很久才平靜下來,本就拖著病體,再加上剛才的歇斯底裡已經耗盡了她的力氣。雖然不願意承認……但即便是到了這樣的地步,秀家的懷抱仍是能讓她感到安心的地方。
她為這樣的想法感到可笑而可悲。
“出去……我不想再見到你。”
將秀家趕出房間後,她一直將自己關在屋子裡。家中的僕人們已經習慣了她這樣的狀態——自從結婚後,她飽受生育之苦的折磨,幾次在産後出現狐病,在那些人看來,豪姬不過是狐病又犯了。
秀家的確沒再出現在她面前。但她知道,秀家從來沒離開過。每當她難以入眠的時候,都會隱隱看見窗外一個朦朧的身影。她偶然也會聽見他與侍者們交談的聲音,像是在詢問自己的身體狀況。還有幾次……他就坐在外面,自言自語地和自己講述白天發生的一些事。
從他的話中,豪姬知道宇喜多家的財政支出問題正在漸漸得到解決,秀家也開始招兵買馬,準備和德川內府的戰鬥。雖然由奢入儉並不容易,但他依舊什麼比起養父當年創業的時候,這根本不算辛苦。有時候,說著說著,他就靠在門邊睡著了。
想必家中煩心的事還不少吧……
真的好不甘心。
這種時候明明的確只有太傅能幫得到他……自己卻只能在這裡鬧脾氣。
終於,那個傻瓜不知多少次在走廊上睡著後,豪姬開啟了隔開兩人的紙拉門,將外衣搭在了他背上。
接下來的日子裡,這對早已有名無實的夫妻就這樣小心翼翼地維持著距離。秀家依舊會主動告訴豪姬一些豐臣家的事,不管她是否會回應。
直到秀家即將離開岡山的那天……
那天,他一如既往地來到的豪姬的房間外,就像平常的聊天一樣,告訴了她一個訊息。
“阿豪……我明天就要離開岡山,向德川內府宣戰了。我知道你沒睡著。我今天也睡不著……你願意聽我說話嗎?”
他平靜地坐在房間外的走廊上,大戰在即,他的內心卻格外坦然,彷彿是去赴約一般。
“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這次能不能平安回來。但是這場戰鬥我非去不可。
我很早就失去了父親……是養父給了我一個家。
這個名為豐臣的家……現在正在危難之中。我們的父親都已經不在人世,母親也因為各種原因不得不離開大阪,剩下的兄弟姐妹們各奔東西,早已沒了一家人的模樣。
我答應過養父,要好好保護秀賴。再這樣下去,我的弟弟就真成孤家寡人了。正因如此……我必須想辦法把它從那個貍貓手裡奪回來,哪怕要付出生命的代價。
沒錯……我此番就是去和貍貓拼命的。太傅說……他也是豐臣家的人,他會陪我跟內府拼命。”
說到這裡,秀家似乎笑了一下,帶著一絲難言的憂傷。豪姬的心情及其複雜。她知道,太傅是願意為秀家賭上性命的人。而她不一樣……她對秀家還遠遠沒到願意一同赴死的地步。
“阿豪……如果我回不來了,我希望你能帶著孩子們去找北政所庇護。如果遇到合適的人……要改嫁也可以。就算我能回來……你也不必履行妻子的職責。你可以選擇自由的生活……不管是茶道、武藝還是其他什麼喜歡的東西……你都可以重新找回來。”
或許是被這個提議震驚,豪姬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反應,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那是她這麼久以來頭一次和秀家說話。秀家有些喜出望外,他起身,轉過頭的瞬間,豪姬也拉開了屋內的拉門。
“我是認真的。接下來……只要按照你的意願生活就好。”
那雙誠懇的眼睛……當初自己就是被這樣的秀家所打動的吧。
雖然說不上愛意……但豪姬無法否認,她發自內心喜歡這樣的秀家。
“別拿這種眼神看著我……我是前田利家的女兒,不需要你這麼同情。”
“這不是因為我對岳父和養父的承諾。阿豪……我希望你過得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