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家夥……又在說違心的話了吧。就算道理都明白,又有哪位君王不會希望……自己的託孤大臣能像孔明那樣對待自己的後人呢?”
“但現在……我看事情的角度不同了。忠誠不是什麼理所當然的東西……”
曹丕開啟帳簾,三成緊隨其後跟了出去,夜風拂過兩人的面頰,他們在星月下並肩而行,遙望著那座大阪城……
“這座城的天守閣上君臨天下的人,曾是一個和我一樣得國不正的家夥。他生前給自己的託孤大臣留下了一個巨大的爛攤子。”
秋夜的涼月此時正傾瀉在大阪的城牆上,遠遠地看上去像是一道斷裂的冰川,本身已經搖搖欲墜,卻還是將想要守護它的人拒在了城外。
“現在,他的託孤大臣替他沒用的後人收拾著這個爛攤子,卻被忌憚,被汙衊,被視作奸佞。”
曹丕緊攥著拳頭,心中的憤懣與不平再難自抑,
“說到底……他的後人算什麼東西?憑什麼……心安理得地享有其他人終其一生都得不到的忠誠,還敢將其視若敝履?”
“子桓……你醉的不輕,該去休息了。”
三成輕輕握住了他冰冷的手,盡管他的手心也並沒有多少溫度。
曹丕深吸了一口氣,彷彿要將心中的怒意一同吞噬。他轉頭看向三成,眼中的寒意隱約褪去一些。
他回握住了那人的手,寂靜的月色中,兩人相對無言。
返回營帳的路上,天已經矇矇亮。三成看見了行色匆匆的傳令兵。
那個訊息來得比想象中還要快……
“攝津大人負責看守國崩的部隊……遭到了突襲!”
雖然早有準備,但得知訊息的三成仍然僵在了原地。曹丕不動聲色地握住了他即將掉落的摺扇。
“宇喜多家,島津家和立花家現在在哪?”
“國崩周圍的釣野伏已經準備就緒了。只是……”
看著那名傳令兵臉色慘白,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曹丕隱隱感覺事情沒這麼簡單,
“只是什麼?”
“後藤又兵衛的部隊突然從後藤丸殺出……直接朝著本陣來了!”
三成愣了一下,旋即明白了又兵衛的用意……
出城襲擊國崩是豐臣本家的旨意,卻並非如水本意。因此……如水希望在君命不可違的情況下把損失降到最小。
“知道國崩周圍一定有陷阱,所以直接突襲本陣嗎?不愧是黑田如水的弟子……”
三成重新握穩了那把寫著大一大萬大吉的摺扇,“傳令下去,準備迎戰。”
第四次川中島之戰時,武田信玄採納了山本勘助的啄木鳥戰法,信玄公本人率領本隊約八千人於八幡原布陣,而另一方面則由高阪昌信、馬場信春等人率領支隊一萬二千人夜擊妻女山、將上杉軍驅趕到八幡原後予以挾擊。
然而,謙信公早已察覺到了武田信玄的打算,趁著高坂昌信的隊伍抵達前便以“車懸之陣”壓向了信玄公的本陣,以至於武田家損失慘重,幾次陷入瀕臨崩潰的境地……
那是真田信繁的父親——真田昌幸的初陣。每每提起那一戰,他的父親都會贊嘆信玄公在氣勢洶洶的車懸陣前不動如山的模樣。只要主公穩坐本陣,哪怕眼前已是天崩地裂,武田家的將士心中依舊會懷著取勝的希望。
直到現在,信繁才切身體會到這份不動如山的沉穩有麼可貴。
後藤又兵衛趁著濃霧毫無預兆地出現在本陣附近時,西軍曾一度陷入慌亂——宇喜多、立花、島津家早已分兵在國崩周圍準備釣野伏,本陣的防守一度十分空虛。因後藤丸的打擊一蹶不振的前田軍最先陷入崩潰,緊接著是心懷怨言的伊達軍,甚至沒有進行像樣的反抗就放任又兵衛突破了防線。
“很好……趁著這場濃霧,直接取石田三成的項上人頭!”
下一道防線上,只有不足一千的真田軍和正好造訪信繁營地的大谷吉繼。
得知又兵衛藉著大霧率領幾千人突襲本陣的訊息時,真田信繁最擔憂的並非自己,而是刑部的安全。在關原之戰近乎全軍覆沒的大谷吉繼早已沒了自己的兵馬……
像是察覺到了信繁的關心,坐在轎攆上的吉繼將茶碗放下,從容不迫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