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了。繼續向南航行。”
船長的指示讓傳令有些費解,“可是,我們不是要去韭山城?”
”在那之前,我們還需要一些補給。“
“是!”
傳令官雖然有些費解,但還是遵從了命令。
他已經追隨船長多年了。船長是個精打細算的人,照理說,船隊帶的補給是足以支撐到韭山城的……
且不提船長為何需要增加補給……東軍的海域裡他們如何尋得補給的地點?
當然,帶他們打勝仗的船長必然會有他的考慮。作為一個傳令兵,他只需要做好分內之事,將這份命令傳達出去。
對這個命令心存疑慮的不僅僅是這個傳令兵。
“看來我猜得果然沒錯。行長,你的目標……從一開始就不是韭山城吧?”
擊潰伊豆水軍後,島津義弘和小西行長相約在彼此的艦船上舉辦宴席,飲酒慶祝,今天正是義弘來拜訪行長的日子。相模灣已是東軍的水域,謹慎起見,老爺子本應披著戎裝隨時備戰,但此番前來卻穿了禮服以示尊重。行長本想提醒他該注意安全,誰知老爺子才登上甲板就徑直把酒壺遞了過來,開門見山的問話更是讓他一時間插不進別的話題。
“是啊……明知此行兇險,你卻還是來了。”
“你知道我喜歡這種豪賭。比起那個死板地要堅持正義之戰的小子,你有趣多了。”
“治部有他所堅持的底線,但並非死板之人,否則也不會同意並且和我一起謀劃這件事。”
行長笑著接過酒壺,兩人在慶長之役時互相拜訪彼此陣地的事彷彿還歷歷在目。然而……也正是在慶長之役中,他做出了辜負義弘的事。想到這裡,他的笑容又變得苦澀。比起行長,義弘似乎早就不在意那件事,若無其事地和他對飲了起來。
“那麼,攝津大人接下來打算如何在敵人的海域裡補給?”
行長飲罷壺中燒酎,指向了航海圖上,駿河灣與相模灣之間的海域,
“在這片海域中還有許多未被記錄在航海圖上的小島。明天我們要在其中一座島上見一個人。”
義弘當即明白了他的意思,然而由於還不知道那人與行長的關系,仍猶豫了半晌才問道:“莫非……是海盜?”
“他只是沒有太閣所授權的朱印船,但並不是海盜。”
行長這番糾正讓義弘已經多少猜到了此人的身份,“該不會是你那位擁有龐大船隊,在呂宋做生意的朋友吧?他為何會願意參與此戰?”
“助左雖然是一名商人,但他從來就不畏與強權鬥爭。昔日,在文祿、慶長之役,他曾幫我拖延過清正的船隊。治部被趕出大阪後,德川內府覬覦堺商的財富,想掌控堺為己所用,所以這次助左決定帶著船隊與德川鬥爭。我們接下來的補給……早已由三成籌備好,再由助左暗中運到島上。”
一介商賈,竟擁有如此膽魄。就連島津義弘也不禁贊嘆道:“堺的男兒果然非同凡響。不論是助左,曹太郎,還是你……”
“我嗎……我還是算了吧。”
義弘抬頭望向行長的時候,他正一口嚥下壺中的芋燒酎,火熱而辛辣的滋味立刻就沖上了頭頂,在晃動的甲板上險些沒站穩。他下意識地抓住了桅杆上的繩索,又攔下了想要扶住他的義弘,藉著酒勁,他才敢問出一直悶在心裡的話。
“你是知道的……比起他們,我不過是個自私自利的小人。你就不怕我像在露梁一樣……背棄你,然後自己跑掉嗎?”
義弘愣愣地看著他……也不知道他為何今天哪壺不開提哪壺,更不確定這個酒量極差的家夥會不會記得自己說了什麼,他索性奪過行長手裡的酒壺,在他身邊坐了下來。
“說老實話,在露梁那次,我的確怨恨過你。那時,你被困在順天城需要救援,本來答應一起救援的清正又自己先撤回了日本。好不容易下定決心,不論有沒有援軍,也要把你救出來……結果,我來了,你跑了。為此犧牲在露梁的薩摩弟兄不計其數……那時候我確實怨你,恨不得把你抓起來揍一頓。結果你居然還敢主動上門道歉……還做出了那些傻事。”
回到本國後,島津義弘確實想過和行長絕交,誰知行長無數次試圖做出彌補,不論是登門道歉還是和自己一起狀告臨陣脫逃的加藤清正,順帶又把那群本就對他恨之入骨的武斷派又得罪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