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想登門拜訪,與那位疑似自己弟弟的人見面,然而礙於自己女眷的身份,加上正值戰時,她並不希望給養父造成更多的困擾。好巧不巧的是……她的養父小西行長竟在此時回到了大阪,有要事與毛利家商討,便順帶提到了此事,促成了他們姐弟重聚。
當然,行長此次回來並不是因為那個疑似茱莉亞弟弟的朝鮮男孩。
他是來談一樁交易。
“三成他……已經沒有可以再抵押出去的東西了。他向每一位他求過的大名都許諾了不少知行……卻唯獨沒打算在此戰後為自己爭取一畝地。就差沒把他的佐和山也作為交換的本金一起抵押出去。“
小西行長是他們當中最會算賬的,所以三成在與諸位大名交涉之前曾找他商議過。對於三成心中的那筆帳,行長也心知肚明。
“就算取得了此戰的勝利,所有戰果……皆會被那群打著各自小算盤的諸侯瓜分殆盡。而你們這群真正希望維護豐臣家的人,賭上自己的一切,卻給他人做嫁衣。”
這是一筆明碼標價的買賣。
但在曹丕看來,這卻是一筆糊塗賬。
在這個所謂的反德川聯軍裡,真正想要保住豐臣家的,只有四個傻瓜……
一個為了備戰,自己過得比普通百姓還樸素。
一個家中才經過一場動亂後還砸鍋賣鐵湊出一萬多人,然後把家底全部掏出來搬到了正面戰場。
一個因為徵朝之事早就耗盡了家底,還在老家起火的情況下拖著所剩無幾的軍隊來到這裡。
還有一個重病纏身,拖著病體在前線四處奔走。
這四個傻瓜拉來了一群看似能夠和德川的虎狼一決高下的人,但這群人心中的想法和德川並沒有太大區別,他們想的……也同樣是如何分食這個天下。
“如若拿不出令他們滿意的價碼,他們不會答應這筆交易。”
行長疲憊地嘆了一口氣。他又何嘗不知這些交易背後有多麼險惡的用心……毛利家並無意維護豐臣,他們想的是成為另一個德川。然而明知是飲鴆止渴,他們卻不得不借助毛利的力量才能與德川一搏。
“問題並不出在這筆帳上。就算把家底獻出去也無濟於事。”
“此話怎講?”
或許也只有同是商人出身的行長才不會認為和另一個商人一起議論決定天下歸屬的戰事有什麼不妥。更何況,他已經與這位來歷不明的大明商人共謀了太久,如今又有著同樣的目標。
“我們的盟友已經足夠了……眼下需要做的不是爭取更多人加盟,而是這場戰爭的最高指揮權。如果這場戰爭的指揮權不在我們手裡,擁有再多的盟友也只是烏合之眾。”
“曹太郎……你真的認為三成能勝任此戰的指揮嗎?”
眼前的質疑讓曹丕想要發笑——除了自己,誰又會想到,那個被戲稱為“戰下手”的石田治部,曾協助大魏文帝在一個充滿鬼怪的荒謬世界裡複國?
“你和吉繼的想法我都懂。論名望,論知行,三成確實不如那個三世祖,然而……你們這樣的聰明人不會認為……毛利輝元之輩,真的能帶領這個脆弱的聯盟戰勝連老猴子也沒能正面打敗過的男人吧?”
行長注視著眼前這個掏出家底帶著輜重來到戰場的商人,若非與他相識多年,行長定會將之前的那番話視為他感情用事的言論。然而他接下來的話卻讓自己毛骨悚然。
“掌握著最高指揮權的人,與我們從一開始就不是同心,這在一場戰爭中意味著什麼?你好好看看三成和這群所謂盟友之間的那筆帳……一個十九萬石知行的奉行,真的能把比自己的領土還大的疆域劃給他們?現在的豐臣家……已經不是由那隻無論如何也會信任三成的老猴子說了算了。我們都賭上了所有,已經沒有任何退路……但他們卻可以左右搖擺,待價而沽,說不定……只要在適當的時候把我們賣出去,他們還能有全身而退的可能。“
行長仔細斟酌了許久。像他這樣精明的人,不難想明白事情的嚴重性。然而……眼下還有一個更為嚴峻的問題。
“毛利輝元是不會把最高指揮權交給三成的。以三成的名望,確實難以服眾。”
曹丕注視著這位當年一起耍猴的共犯,心領神會地給出了一個他無法拒絕的提議。
“那麼……讓毛利輝元把前線的聯軍最高指揮權轉交給備前宰相如何?宇喜多中納言雖然年輕,但在徵朝之時兩次擔任總大將,不論是立花家,島津家還是毛利家,都曾聽命於他的指揮。如今,他名義上是反德川聯軍的副統帥。讓不願出陣的毛利輝元把聯軍前線的最高指揮權移交給他,再昭告整個聯軍……”
如果此戰能擊敗德川,那麼秀家將居功至偉……一時間聲名甚至有可能蓋過毛利。
然而,毛利也不會不知道這點。若要讓毛利輝元交出最高指揮權,談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