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市這邊的商行開起來後, 林家的事安芝漸漸都交託了出去, 還有兩間梳齋的事,得閒的時間便很少。
二月初時金陵城的天漸漸有了些暖意, 牆角露新, 退了厚厚的襖子後, 街上的色彩也鮮明瞭許多, 二月二後, 幾條熱鬧的集市上都開始為三月的開市做準備, 幾個碼頭上, 每天都有卸貨的船隻。
只是去年跌了大半年的瓷價依舊在低谷中, 沒有回暖的趨勢, 各家在盼著開市到來, 心中又擔憂,這其中最愁的莫過於去年大肆收攏瓷器的葉家。
葉老爺這些天的心情委實不大好, 即便是女兒有了身孕,這樣的好訊息也無法消除他心中持續了一個多月的焦慮, 隨著開市的日子越來越近, 他更加的寢食難安。
瓷價低迷的事其實不少見, 往年也有過, 但持續時間不會太長, 即便是持續了半年, 到開市這樣的大日子也是會回暖的, 金陵城兩年一開市, 年末還臨著朝貢, 熱鬧程度可見一斑,斷然不會有不回暖的可能,這也是他去年把握十足的緣由,風險小回報大,是一定賺的。
可如今,這一定的可能性就快化為烏有,臨近過年傳出的官員調動訊息,新巡使到現在還未上任,眼看著,一月的時間都不到,就算是這時再回暖,除非是有人從中操作,否則照常來說,這是虧定了。
葉老爺這幾日,著急上火的,嘴上都冒了泡,隔天跑薛家,三四日往衙門裡,想從知府大人口中確定新巡使到來的日子,恨不得去官道上攔人了,只圖著能與新巡使打好關係,開市之後能有所轉圜。
可這一等就是半個月,直到二月中才傳來訊息,巡使再有兩日就能到金陵,金陵城的商戶們一下活了,連帶著安芝商行內的沉香生意都好了許多,不為別的,只為討好新巡使,誰要能頭一份結識上,那都是大幸,尤其是快開市了。
李管家又送了一份單子進來,安芝一瞧,失笑:“梳齋那兒也沒了?這麼多那巡使可吃的下?”
“新上任的巡使大人是吃不下,可大小姐,金陵城內的商戶百餘手都數不過來。”李管家對這事兒見怪不怪,當初宣城那兒,也就是個知縣上任,都叫宣城好一陣轟動,這官商之間牽扯甚大,若相安無事也就罷了,要給你添些堵,生意可難做了。
“既然這人擠人的都想見,我們就不湊這熱鬧了,即便是往那兒送也未必記得。”安芝翻了翻賬簿,“梳齋那兒的紫檀不補了,他們想要就去別處買。”
“聽聞還有人在藝坊中買下歌姬,打算送給新巡使。”
安芝頓了頓,對於這個執掌開市事宜,又似乎家境雄厚的新巡使,這些人可謂是無所不用其極:“能想出這折的,恐怕是薛家吧。”
李管家點點頭:“不止薛家,上任何大人府上就養了不少歌姬,都是這些人送的。”
安芝起身,踩上櫃子從最上面翻下一個匣子,裡面厚厚裝著一沓紙:“看來到金陵來上任,可比別處好啊。”銀子有人奉,美人有人送,只要不犯錯,每年報上去的業績好看,來這兒轉三年,回去腰都能粗上一圈。
“大小姐,該備的咱們也得備下,晚一些還是要送。”李管家提醒她,不湊這熱鬧,開市前還是得去露個面。
“我知道。”安芝點點頭,“,簡單些就好,已經備下了,之前送去林家的可回了?讓我看看。”
“我這就去小姐去取。”
忙好從商行內出來,天色微暗,還有些細雨絲在飄,寶珠給安芝打了傘,原本是打算上馬車就走的,遠遠看到有一間鋪子外滿是人,安芝便走過去看。
走近了才知道,原來是低價處理瓷器的,一些做工精巧的被隨意擺在鋪子外的大桌上,上頭直接立了牌子,一錢一副。
這裡的一副,大都是三個以上組成的,有些是把玩用的,有些是茶具碗碟,大都是架上擺的一些器具,其中有幾樣出挑的花瓶,論單個算。
買的人不少。
安芝走過來時,鋪子掌櫃已經賣了一部分,夥計還在往外搬,也不知這家掌櫃的囤了多少貨。
“便宜啊,是真便宜,進價都不止一錢,他就給賣了。”
“何止一錢,你看那兩隻梨花瓶,起碼這個數!”那人伸出一隻手,壓低了聲,這已經不叫低價賣,這叫賠賣!
“那他為何賠賣了這些?”
說話的兩個人聽到一旁有聲音,扭頭過去,是個模樣清秀的年輕人,身後還跟著兩個小廝,便給他解惑:“不賣怕是要賠更多。”
年輕人笑了:“不是快開市了,這時賣豈不可惜。”
都當他是外地來的不懂,兩個人搖頭:“今年這價怕是回不去。”“就是啊,要是何大人還在這兒,可能還好一些,新的巡使就不知道是什麼脾氣了。”“這位公子是外地來的吧,那是您對這兒不瞭解。”
“我的確不是本地人。”年輕人一怔,笑的更甚,他抬頭看那擦汗的掌櫃:“不過我倒是覺得,他賣這些並不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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