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中邁出後, 金陵迎來了雨季,煙雨濛濛的,淋了這喧囂氣息,使得金陵城看起來寧致了些。
還是有船出航的,只不過碼頭上沒那麼熱鬧了, 倒是集市裡, 春收時節, 許多人打著傘在挑貨, 馬車匆匆忙忙經過,濺起一片水漬, 四處都是溼漉漉的。
正值了午後, 安芝從馬車上下來, 打傘走了一段路到梳齋, 街上的人不多, 鋪子內倒有幾個客人, 不過應了這雨天的氣氛, 總透著些慵懶勁兒, 尤為的安靜。
“雨那麼大就別過來了。”劉娘叫人去煮茶, 將她帶到了內堂,“這幾天客人也不多,不急這一時。”
“這也說不準。”安芝笑了笑,推開窗, 後院雨勢是越來越大了, 吹進來的風透了涼意, “等會兒我將東西送過去,與寒山寺的師傅談妥之,七天後你去寒山寺將供珠拿回來。”
“就不能遲一月再出發。”劉娘知道她過幾天就要出船了,這一年裡也沒見著她幾回,倒叫她心疼,“等這雨水過去後再走。”
“遲一月出發可就遲一月回來了,我可想早些時候回來見你們的。”安芝視線落到劉娘腹上,笑的很開心,“可不能錯過這小子出生。”
三個月出頭些,還未顯懷,權叔與劉娘成親三年,好不容易有了身孕,安芝也是期盼的很。
“你啊。”劉娘說不過她,只得一遍遍叮嚀,“在外頭凡事不可強出頭,還有啊,聽聞蘇祿國那兒的人都未開化,野蠻的很,你這趟去,可別下船了。”
安芝失笑:“都是權叔告訴您的罷,沒他說的那樣,蘇祿與我們建交已有些年頭,年年都有供奉的,朝廷對來往的商船又額外的貼補,我這一趟去,是看看別的。”
可不論安芝什麼說,會擔心的依舊是要擔心,安芝便不與她多說出行的事,問起請過來的新師傅如何。
“年輕的幾乎是不說話,總在屋裡做活,按你說的,將客人定著的東西交給他,告訴他怎麼做就行,還有兩個師傅如今看著是老實的。”劉娘留在這兒,後頭的事其實都是丈夫和安芝在操辦,如今她懷著身孕,安芝又給她尋了個伶俐的丫鬟打下手,她也就是明面上出去見人的掌櫃。
安芝點點頭:“五月節時給他們放三日假回家看看,等權叔從宣城回來,讓小梳子也到鋪子裡來。”
說了一會兒,外邊的雨小了許多,劉娘將前兩日幾位師傅做好的珠子拿給安芝,送了她出去,不忘再叮嚀一番。
上馬車後約莫兩刻鐘到了寒山寺,寶珠取了披肩給她穿上,看向馬車外,前來進香的人倒是不少。
初一十五,雨水都攔不住虔誠,沿著山邊小路一直往上,安芝到了後面的佛堂,等了片刻後,見到了寒山寺內的主事的師傅。
半個時辰之後,安芝帶著寶珠離開佛堂,手中已沒有那盒珠子。
“小姐,若是客人不信怎麼辦?”
“這些沉香珠添了個佛字,是賣個安心。”而金陵城中這麼多出海的人,許多人也是想求安心,“山下許多鋪子賣佛珠,並非所有都開過光,他們是圖有了這名頭賣得好,但這不過是腿腳之事,既然講究了,就得送過來。”
安芝不會在這上面去欺騙客人,東西是實的,價格也是實的,梳齋中的沉香珠與檀珠要貴過許多鋪子,可依舊是受金陵城中的夫人小姐青睞,原因可不就是品質與其別緻的模樣,對夫人小姐們而言,只要拿出手的東西是好的,是獨特會叫人讚賞的,那就肯買,貴一些又何妨?
主僕倆一面說著往大雄寶殿走去,人漸漸多,進殿後寶珠去添香油錢,安芝跪了下來,心中祈禱了幾句後,耳畔傳來了別人的祈禱聲:“保佑我家成銘早日得子,佛祖保佑,保佑我那兒媳婦早日為我薛家生下金孫,佛祖保佑。”
薛家?
安芝轉頭,身旁是個衣著華貴的婦人,閉著眼虔誠祈福。
這麼近的距離,頭上那幾根珠釵饒是奪目,安芝粗粗算著,怕是戴了個三進宅院在上邊,金陵城中姓薛又能有這財力的,莫非是就是那薛家?
婦人還在重複著剛剛唸叨的幾句來,來回的說,在為兒子兒媳婦求子。
安芝收回始視線,從寶珠手裡接過了香叩拜,這時殿外有人進來,到那婦人身旁輕輕喚了聲:“娘。”
婦人睜開眼,情緒是有些急的:“見到空文大師了?”
“空文大師正在九日修坐,說是不見客。”
“那可怎麼好,你們這一趟回來只住了這兩日,後天就回去了,下一回可得等過年。”婦人說著想到了什麼,催促一旁的丫鬟,“我叫你帶的可帶來了?”
“夫人,都帶來了。”
“那快送去給空文大師,上珠啊,成銘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