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浩醒來的時候,白家弟子已經死傷大半,宋東陽如一頭發狂的猛獸,在雨中奮力撕扯著每一個獵物。白書望似乎也受了些許傷,捂著胸口靜靜看著這一切。
這是白浩第一次看到宋東陽真刀真槍的對陣殺敵,來不及錯愕於他的心狠手辣,便被門外陣陣馬蹄聲打斷,黑衣黑麵,密語閣的人到了,就在方才,葉瞬和大傻個已經護著宋境安全出府。
黑衣人所到之處寸草不生,後趕來的十多名白家弟子與二十多名護院頃刻間便倒在血泊之中,看著面的前滿地死屍,還有‘黑衣人’井然有序的抹去一個又一個鮮活的生命,白浩忽然有些後悔。
帶頭之人一把拉起宋東陽,助他翻身上馬。穿過人群,他與白浩深深地對望一眼,只這一眼,已相隔千山萬水。
“帶他走!”宋東陽收回目光,冷冷下令,拽一把韁繩,奔騰在雨氣中!
回了別苑,迎面撞上葉瞬,宋東陽上前一把拽住他,道:“我爹如何?”
葉瞬搖了搖頭,一時不知如何說起。宋東陽扔下他,向房內匆匆奔去。不過短短數月,床上之人已是滿頭白發,皺紋滿怖,他一下撲倒在床邊,扶著宋境的胳膊,道:“爹,你覺得如何?”
宋境想要抬起手,摸摸兒子的頭,由小臂到手指,一直劇烈的顫抖,他心裡早已萬分著急,眼淚奪眶而出,“額……額……”一聲又一聲喊著。
宋東陽心如刀割,抓住宋境的手道,啜泣道:“爹,你不要著急,我在這兒!”
葉瞬緊隨而入,撞到這一幕,卻已不忍心再看。
“葉瞬,我爹到底怎麼了?”
葉瞬道:“我原以為你爹不過是讓人化了武功,並未想到傳你武功在前,重傷在後。其實,白家地牢中不過是些軟禁人的藥物,卻因他傷勢過重,毒入骨髓,現在看來,竟也蒙了心智。”
宋東陽道:“我們不是有紫鈴蘭?”
“以他現在的身體,根本承受不了那麼重的藥效。而且……而且如此心智,就算恢複武功又有什麼用呢?他現在能夠認得你已經是奇跡。”
宋東陽把臉埋在宋境手中,忍著啜泣道:“如何才能治他!你告訴我,上刀山……下油鍋,我去尋就是了!”
葉瞬把手搭在宋東陽顫抖的肩膀上,想要給他一些力量:“別急,我先解毒,興許毒解了,就能慢慢恢複。”
白浩腳步漸近,見此情景,忽然停在門口不知該進還是該走。宋東陽輕輕放下宋境的手,緩緩站起,扭頭看著他,不知不覺兩人竟都紅了眼眶。
宋東陽腳步生風,左手一掌劈開房門,右手拽住白浩衣領,將這人直直推出屋外,扔在地上。
雨水泥濘,依舊“嘩嘩”地下著。落日淺灰,空中更是一片冷淡。
白浩剛剛換上的白衣又被濺了一身汙濁,頭腦也在隱隱發漲,胸口那一掌傷勢雖然不重,可連夜的奔波、計劃、心中的不安幾日來如一座座大山一刻不敢停歇地放在心裡,就連方才昏睡也是寒意連連,掙紮著起身只為看宋東陽一眼,一眼就好。千言萬語,只彙成一句:“他不好?是嗎?”
關心,依舊是關心。
宋東陽眼睛陣陣發澀,他最貪戀的就是白浩對他無微不至的好,他曾想,就算這世間冷若冰霜,可總有一點溫暖是屬於自己,就為這一點溫暖,粉身碎骨都可以。現在看來,竟是他不夠瞭解自己,粉身碎骨是可以,可父母之恩不容踐踏,滅族之恨不能忘卻。他將功力聚於掌心,右手於胸前,慢慢攥緊拳頭。
白浩從地上站起來,看著宋東陽一臉的冰冷神情,道:“你打吧,我不還手。”
宋東陽一拳打在白浩嘴角,拽過這人再補一拳,白浩被揍得退後幾步,再次倒在泥濘中。宋東陽撲在白浩身上,一拳又一拳,拽起他的領子道:“你還手啊!你為什麼不還手,你為什麼不還手,我殺你白家弟子!打傷你爹!我……我還……”
白浩抓住宋東陽的手腕,翻身用力,把他壓在身下道:“你今日一早,便派閣中弟子,對城內富商官宦燒殺搶奪。”
“對。”
“你引白家人於城內四散,又埋伏於暗處,趁機偷襲。”
“對”
“你讓白家血流成河,讓我身敗名裂!讓爹恨我!讓我有家歸不得!”
“白浩!”雨水順著白浩的頭發,一縷一縷快要串成了線,滴在宋東陽的臉上。宋東陽喘著粗氣,扭動胳膊想要掙脫。
白浩喘著粗氣,低聲道:“你別動,我快要沒有力氣了。”宋東陽一動不動看著他,心中那一團堅冰似在慢慢融化。
白浩道:“這些我一早就知道,可我能將你如何?”他嘴角輕彎,眉眼浮上溫暖的笑意,又湊近了些繼續道,“我還知道你捨不得打我,拳一出,功力就散了。”他閉上眼睛的時候,重重吻上面前雙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