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昕一路失神,出了院門,看一眼天邊似有一抹晝亮,感慨這夜還真是漫長。
笛聲悠揚,閉上雙眼靜靜傾聽,少年入門,師兄弟們諄諄教導,一起習武,一起喝酒,年少的樂事還有師兄的陪伴,隨著笛聲像浪花一般撞進心裡,一幕一幕把自己撞得生疼。就連……就連那個人似乎也沒有那麼討厭了。
笛聲高亢,耳邊似有一個聲音響起“你不懂情”,這話說得究竟是誰?林昕突得愕然。
生知安行,從心所欲不愈距。這世道,我想生便生,不想生就不生。只要自己想要的,一定都會得到。
笛聲停止的時候,林昕拔劍,放於脖頸。
鮮血噴出時,並沒有想象中那樣疼,意識消失前,他看到了驟亮處飛出一白衣大俠。
白浩一把抱住林昕,單腿跪倒地:“你這又是何苦?”說罷抬眼看一眼院門,問,“裡面何人?是這人害你?”
白浩去而複返,終是放心不下林昕,看他三更出,便尾隨而至,他不聲不響入了內院,一直候在房頂,他問自己,究竟在等什麼?也許是一份安心,了卻打陰如是那一掌的耿耿於懷。
林昕擺擺手:“是我……是我自己……想要這掌法,害了……害了師傅和師兄。”伸手想要翻內衣,卻因虛弱而不得力。
白浩從他懷中拿出冊子,林昕卻推給了他:“白少俠……我……我騙了你,現在也好……我終是解脫了……”說罷,失去最後一點力氣,閉上了眼睛。
院門開啟,黑衣人入夜而出。
白浩輕輕放下林昕,看一眼眾人,攥起拳頭。林昕的血色染滿了他一身素衣,腥氣在空氣中彌散。趁著天邊將亮的第一抹光,白浩拔劍,招招制敵,不留情面。他有些胸悶,卻不知該恨些什麼?恨無常,恨突然而至的死亡。此刻,盡全部幻化為殺機,除之而後快!
密語閣盡是在刀口上討生活的妖獸,無人情、無冷暖、無善惡,更無道義,只為錢財。所以,出招即是殺招,招招要命,管他個孰眾孰寡,能殺人最是關鍵。
白浩奮力抵擋,恍惚間,一劍迎面而來,閃身躲過大半,卻還是蹭過胸前皮肉,身上林昕的血剛剛凝固,卻又被新鮮的血液覆蓋,黏在一起,很是難受。一人忽得從院內而出,黑衣黑巾,看不清眉眼。
眾人收劍,齊刷刷道一句:“閣主!”
天將亮不亮,似夜似晝。兩人對視注目良久,那黑衣人的眼神真是明亮。
黑衣人雙腳使力,近前,白浩執劍,先後退兩步,再一發力,已沖到這人身前。黑衣人左臂掃過,白浩才驚險一躲,又迎這人右臂,卻正巧撞上胸前傷口處。
黑衣人稍稍遲疑,並未收臂,白浩被身前劇痛震得腦殼“嗡嗡”作響,低聲喘息,沉重異常,轉身間又聞到一陣清香,匆忙閃身退後,放一顆流彈,煙花四散,又瞬間消失。看到煙火,白浩便放心的昏了過去,倒地時卻落在黑衣人懷中。
宋東陽將白浩輕放在地,看一天眼邊,空氣中依然彌漫著些許硝煙的味道。他摘下面巾,喊一句:“閣下既已光臨,何必畏首畏尾!”
紅衣人手持長笛,從天而降:“閣主說得這是哪的話?我不過是湊個熱鬧,當我不存在便是?何必叫我?”語氣輕慢,透著張狂。
“不存在?那你豈不是做得太多?”宋東陽雙手背後,不怒自威。
趙紅塵嘴角輕彎,碩大的眼睛眨兩下,一臉無辜,舉起長笛道:“我這笛子吹得是冷調,聽入耳的是慾念,說到底是那小子自己不想活,關我屁事?”
“哼……”宋東陽冷笑,“死了一個林昕,既暴露了密語閣,還讓我招惹了白家,你比我行動快得多。”
趙紅塵聳聳肩:“你看你這人就是如此討厭,別人只求明面一套,暗地一套,大家得過且過就好,你就偏愛扯開臉皮,不嫌尷尬。”
宋東陽挑一下眉,點點頭道:“我卻很是享受。”
趙紅塵撇一下嘴:“夠不要臉。”再問一句,“那現在打算如何?該不是想殺我吧?”
宋東陽笑笑:“既招惹正道,再招惹魔道,這正邪間的事說到底與我何幹?我只要殺宋家的兇手!”話尾處,已有兇光。
趙紅塵再眨一下眼睛,搖搖頭道:“那我確實幫不了你,不過為了彌補我方才的歉疚,倒是可以給你個線索。”
“什麼線索?”宋東陽問。
“宋家被滅門當夜,方才的煙火曾出現過。”
“當夜?你在宋家?”宋東陽問。
“是不是這裡?”遠處腳步聲四起,白家人已到附近。
趙紅塵笑笑:“信與不信,你且自便。”說罷,起身後退。
宋東陽幾步向前,卻被迎面飛來的暗器逼退,銜在口中,才知是一朵秋梨海棠。再看過去,那人已消失的無影無蹤。
轉身,再看一眼白浩,宋東陽嘆口氣,將林昕身上的冊子塞入白浩懷中。大喊一句:“撤!”黑衣人盡數退去,消失在這夜的最後一點黑暗中。
世事漫隨流水,轟然一夢作浮生。心待足時名便足,無欲無求亦是福……只是,無欲無求怎能是福?多少惹人心疼的曾經,被扒皮剔骨的刨了去,便以為可以相安無事,人生在世,修行一場,渡的是己修得是血淚後的安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