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東陽醒來好一陣,腦中一直嗡嗡作響。手攥起來黏黏糊糊。周圍漆黑一片,他卻絲毫未覺得奇怪,雖然宋府慣常點燈到天明。
他晃一下脖子,揉揉眼睛,撐著地面艱難爬起,“額”……渾身都在隱隱作痛。周圍一片腐爛味道,仔細嗅嗅,趕緊把外褂脫了下來,髒!實在是太髒了。我宋東陽什麼時候這樣髒過?
一人高的漢子,卻像一塊面板,套一個麻布袋,顯得更加清瘦,搖搖晃晃沿著荷花池走,好不容易尋得一處伸手便能夠到水的地方,抹了一把臉,卻被血腥味嗆得差點嘔出酸水。
不遠處的地方,幾個死屍,在水裡一沉一浮。
他雙腿一軟,嚇得後退幾步,匆忙間摸到一隻斷掌,趁著月光尋去,居然是一張可怖的臉,眯眼辨認,是晨起還為他梳洗的小蝶,年輕姑娘脖子斷了一半,歪著腦袋,正沖著他笑。
宋東陽眼中瞬間噙滿淚水,長吼一聲,向東院奔去。
黑暗中,笛聲悠揚。
百年前,善惡平分,只是這幾百年後,魔道冥司現身,一時鼎盛。降魔一族,趙門已滅,正道剩宋、白兩家,江湖三門無派以宋家為尊,南海外有一葉氏非魔非人,仿若另一個世界。
今夜,除魔族只剩白家,宋家只剩宋冬陽。
晨起的陽光總是不知好歹,擾人清夢。一夜過去,似夢似醒。
“公子醒了?”睜眼便看到一位伶俐少女,雙目含情。感覺比小蝶年紀大些,宋東陽再一撇,便看到少女腰間的霜花玉:“你是……白家人?”
白家慣以溫潤守禮待人,一人一玉。
“賤婢榕芷。”
“這裡是……”
“這是白家在青城的別院,公子已經沉睡整整五日。”
“宋家……其他人呢?”想了想,宋東陽不知如何開口。
“公子,萬事自有掌門做主,您可以安心靜……”
“我……”宋東陽未等少女說完,就著急起身,卻被胸口的陣陣巨痛壓得倒在地上。
“公子!”榕芷連忙伸手攙扶。
宋東陽抓住少女手臂,拽到身前,沉聲道:“我問你,宋家可有其他活口!”
話音剛落,內房門簾緩緩而起,二人進屋。前腳中年男子劍眉爍目,鼻樑高挺,一身素色長袍更顯英氣,腰間龍紋玉佩剔透異常,榕芷與其一比,反倒像個次品。
後腳青年男子眉眼剛毅,卻又透著幾分溫潤之氣,緊隨其後,只是腰間的玉佩略顯遜色,但也算上乘。
中年男子見此情景,匆忙伸手,攙扶宋東陽:“賢侄,這是為何?”
宋東陽在床邊坐穩,道:“你是白書望?”
白浩皺眉,床上這人手無縛雞,病病歪歪,還全無禮數,難道真如傳言……
“是。”
宋東陽再撇一眼年輕人,道:“少掌門白浩?”
白家向來論德不論武,可同輩中出了個白浩,據說是百年來難得奇才,不僅天資過人,還聰慧異常。宋東陽上下打量,這人眉是眉,眼是眼,長得是不錯,至於其他……
“正是。”白浩扶手作揖。
宋東陽靠在床頭,尋了個舒服姿勢,緩緩道:“掌門和少掌門親臨青城,白家對我宋家之事到是上心。”任何禮數在宋東陽看來,不過四字:道貌岸然。
“賢侄切莫擔心,宋、白兩家世代交好、白家自會為宋家討回公道!”白書望字字鏗鏘,句句肺腑。
宋東陽並未回應,只輕問一句:“宋家可有其他活口?”
“發現宋盟主的時候,雖氣息全無,可幸得一口真氣護住心脈,我已吩咐弟子將盟主護送至白家在南屏的千年冰室,每日以特製冰草餵食,得以護命,只是想要蘇醒尚需良方。至於其他人……”白書望稍稍停頓,看一眼宋東陽,眉頭緊皺,沉聲惋惜:“我做主,已全部葬入宋家祖墳,是我逾距了。”說罷,雙手抱拳以示歉意。
“嗯,我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