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小孩拽著他的袖子,反複追問:“今天不買花嗎?”
鬱沉走到門口,發現緊閉的門竟然開了。
原來是房東來收房子。
房東滿口抱怨,說自己接到了租戶死亡通知,晦氣得要命,既然要自殺,為什麼不走之前拉掉電閘,害得他要多付好幾天的電費。
房東找鬱沉索要這部分電費:“你不是他的朋友嗎?你應該幫他付。”
鬱沉想解釋,自己不算對方的朋友,只是網友,不算熟悉,更多的是陌生。
話到嘴邊,他說不出口,只覺得大腦彷彿沉入鏽湖中,一時間難以做出反應。
或許,他應該對自殺這個詞表現出悲傷,可他漫長的人生經歷,又使得他奇怪地趨於麻木。畢竟在大蕭條時期,人們的心理都很脆弱,特別是長期應激的老兵,發生類似的事件早已算不上新聞。
鬱沉本著善意給了錢,看著房東罵罵咧咧四處逡巡,才發現,木樁鳥走之前,謹慎地拔掉所有電器插座,只剩下一個冰箱。
鬱沉掠過一種觸電的感覺,盯住了那隻矮小的老式冰箱。
他以為裡面會放著讓人意想不到的東西。
比如血肉,心髒,甚至是木樁鳥丟掉的那條腿。
但當房東拉開它時,橙黃色的燈光溫暖撒下,只照亮了一個裹得嚴嚴實實的保鮮膜。
保鮮膜裹成細細的長條,被褐色的橡皮筋,牢牢捆在一塊缺角的舊木頭上。
鬱沉從房東手裡接過它。
他先去看了舊木板,上面有斑駁的格子紋路,原來是一張老式棋盤。
它破爛的程度送去回收站都沒人要,右上角卻貼了一張小標簽,顯示它在當鋪以五星際幣的價格被抵押過。
然後,他拆開了保鮮膜,花瓣掉落在掌心。
這是一支花,不是什麼珍貴的品種,就是最普通的,普通到鬱沉都叫不上來名字。
即便過了三天,在仔細用心的儲存下,它依舊鮮豔如故,和舊棋盤的灰敗破損形成了怪異又鮮明的對比。
鬱沉暫時沒能搞懂這其中的關系。
他只和房東說,剩下的東西他來處理,這才讓房東停止了喋喋不休的謾罵。
回去的路上,ai操控飛行器來接他。
機器人掃描到他懷裡抱的花,轉了轉後視鏡,樂呵呵問:“吵架和好了嗎?”
鬱沉覺得奇怪,到底是哪裡給了對方吵架的錯覺。
ai理所應當說:“就是主人給我看的錄影啊。”
生平第一次,鬱沉的心髒顫抖了。
他用顫慄的手指點開那段影片。長度很短,只有十五秒,畫質也不夠清晰,因為天色不好,看起來灰濛濛的,籠了一層黴菌似的晦暗。
仔細辨認後卻能看清,在鏡頭轉向那條路的瞬間,有個男人肩膀一顫,僵在了路中央,面對盲人手持的鏡頭,他猛得羞愧低下了頭。
咚咚,咚咚,義肢撞擊在支離破碎的水泥地,慌亂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