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承笑道:“您和夫子留著吃,家中牲畜供得上。”
“我那婆婆帶著孫子有一日來我這兒打秋風,見著雞蛋眼睛都長了,偷摸去我柴房裡翻,被我發現個正招,拿著掃帚給罵了出去。”
師娘又一嘆:“這只要住在這兒就少不了和她們打交道,說來當時你和罐罐沒來這兒住也是對的,那些人三天兩頭來找事,又要過繼又要收養,你夫子趕他們多次,可旁人能趕,他親娘是怎麼趕都厚著臉皮來煩人的……”
魏承想了想,道:“待日後我和罐罐再長大些,無論是在府城還是京城生活,定會把師娘和夫子還有陳爺爺都帶著。”
吳師娘眼睛微微瞪大,眼眶都生了紅:“這,這,哎,陳老爺子年齡大了,跟著你們也就算了,我和你夫子哪能拖累你們……”
“這哪裡叫拖累,我們能有長輩侍奉,這叫福氣。”
魏承笑道:“以後的日子好著呢,師娘不必憂心憂慮。”
魏承走了會兒,孫覽也六神無主告辭離去,諸葛夫子便從書房出來散散步,見著自家夫人在柴房哼著曲兒洗菜擇菜,笑道:“何事這樣高興?”
吳師娘回頭看他一眼,將魏承的話說過。
諸葛夫子眉目稍晴:“他當真這樣說?”
吳師娘笑道:“我還唬你不成?”
諸葛夫子捋捋胡須,嘆道:“魏承是個好孩子。”
又道:“他孝順,咱們不能仗著他重情孝順就賴上他們,府城京城說著好聽,可你我過活也是要銀子的,此事以後還要再議。”
吳師娘點點頭:“是這麼個理兒。”
魏承想著既然罐罐在陳爺爺家中,那他便去趕著驢車先去雜鋪買來兩罐罐罐擦臉的香膏,又去布行買了四兩棉花,留著給二人身上這件冬袍添棉,想著擦臉帕子還沒買,又買了點軟布留著回家裁成帕子用。
這樣一來就將那日賣山貨幹菜賺來的銅錢花掉一半。
最後驢子停在銀匠鋪門前,徒弟見著來了人忙搖醒昏昏欲睡的老銀匠:“師傅,師傅,來人了。”
老銀匠擦擦口水:“今兒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怎麼這麼多人。”
魏承從袖口掏出張薄紙:“還請師傅照著這張畫打鎖。”
師徒倆對視一眼,老銀匠接過畫展開一看,身後的徒弟驚道:“哎?這畫好像……”
老銀匠瞧著魏承長相,想明白什麼,忽然踢徒弟一腳,搶過話頭:“能打,能打,三日後來取就成。”
這哥倆倒是有點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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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倆被陳老爺子強留著用了午食,待他們回到茂溪村時罐罐已經快被驢車晃蕩的昏昏欲睡。
魏承一手抱著罐罐,一手提著背簍,就聽他小聲道:“哥哥,我們三日後要去鎮上買肉吃。”
“成。”
魏承還想著用什麼由頭誆小娃去鎮上拿長命鎖,沒想到罐罐竟然主動提起。
其實魏承早就想給罐罐打一塊長命鎖。
他幼時那塊長命鎖因著被宋寶兒戴過,兄弟倆心裡都生了膈應,又因著那是魏大年留給他的最後念想,賣還有些不捨得,於是那塊長命鎖便壓了箱底兒。
長命鎖又為續命縷,村裡就算再窮的小娃也有銅子或是純鐵打的長命鎖,人人都有,他們家罐罐卻是沒有的,所以魏承便想著藉著這生辰禮給罐罐打一塊長命鎖。
罐罐在屋頭睡午覺,魏承先是將家裡的牲畜喂過,又將買回來的貨物棉花歸置妥當,來到書房時看到夫子給他做過批註的功課時心下又是一嘆。
千算萬算沒想到小小縣試竟然也能延後,也不知道朝廷到底生了何事?
他倒是還好,今年才九歲,日日勤學練字,背書過目不忘,更無一絲一毫懈怠,那孫覽師兄等人最大的已有十六歲,更是苦學多年,躊躇滿志,卻被這訊息打擊的茶飯不思,如遭大劫,眾人不怕等,怕就怕如康太宗在位時那般一等就是五六年,光陰雖似箭,可這又何其蹉跎!
魏承心中唏噓,研磨備紙照舊默寫《八先生文集》,字跡也一如既往端正俊秀,不見浮躁。
不知過了多久,他肩膀生出酸意,微微扭動脖子時才發現屋子又暗了起來。
又讀書誤了時辰!也不知道罐罐醒沒醒。
魏承快步走出書房,先是聽到堂屋傳來罐罐的笑聲,再輕輕將門推開,便看到小狼周邊圍著四個布口袋和一根較粗的木柴,而它則是站在正中間,前爪撲地,身子弓著,呲著犬齒沖著一個布口袋低吼。
緊接著它又往後退了兩步,像是腹背受敵,只見他猛地往斜上方一撲,肌肉繃緊,像是一道黝黑的殘影,它的犬齒死死要在那根木柴上。
罐罐抱著墨珠兒鼓掌:“好!杏兒好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