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知年大抵是不小心碰到了裴玄忌腕間的瘡口,裴玄忌眉心輕皺,下意識推開了他。
只這力道似是沒有收住。
雲知年竟踉蹌著,後退幾步,跌入雪中。
曹伯和幾個跟隨的家僕見狀,忙欲上前攙扶,卻被裴玄忌叫停。
“誰都不準幫忙,讓他自己起來。”
雲知年輕抿了抿唇瓣,十分費力地,抓著厚厚的雪面勉強才爬起身,指縫沁入了不少冰雪,疼得他輕蜷住手指,不住發顫。
他重新走回到裴玄忌身邊。
這一次,卻是連碰都不敢再碰。
他將被雪凍傷的手小心地藏進袖裡,方才啞著嗓子倔拗說道,“阿忌,江寒祁真的不可信。”
“我不會害你。”
“若我接受江寒祁的提議,豈不是正合你意?”
裴玄忌笑著,隻眼底卻沒有分毫笑意,“你早就希望隴西同艾南打,兩虎相爭必有一傷,無論誰勝誰負,另外一方也必會元氣大傷,這樣,你才能和你的好君主有機會收歸這最大的兩方節度使的勢力,不是麼?”
“江寒祁利用鐘氏給我設局豈不是更好?我若死了,訊息傳回隴西,我那原本還猶豫不決的大哥和二姐定會為我報仇,同那鐘氏決一死戰!雲知年,你的目的究竟是什麼啊?你不是希望你的君主能夠親政,你不是希望帝黨最終壓倒後黨,成為大晉最至高無上的統治者麼?你現在為什麼又要告訴我這些啊,難道你不要你的君主了麼?”
“不是的阿忌!我…我以前是有私心,我確實希望,希望能夠打倒鐘氏,但是我從未想過要讓你置身於危險之中…至於江寒祁,我那時沒得選擇,江旋安在當年宮變之中被人劫走,我要報先帝的知遇之恩,只能選擇扶持他的弟弟繼位,否則,江山定會落入外人之手…”
裴玄忌不願在聽,他打斷雲知年。
“若我和江寒祁,只能一人生,一人死,生殺權就在你手,你會選擇讓誰活下來?”
裴玄忌驀地將失魂落魄的雲知年攬入懷中。
他箍住這人細瘦的腰身,追著他閃躲的眼神不放,咄咄問道,“說啊!”
雲知年不知裴玄忌為何會忽然如此蠻橫。
他也並不知,一次又一次的欺瞞,一次又一次忍讓背後的痛徹心扉,早就讓他們之間橫亙而出一條無法逾越的鴻溝。
他幾乎是被裴玄忌拖拽回了臥房。
這個裴玄忌數月未再踏入的地方。
裴玄忌走得很急,及至最後,那柄小小的紙傘都擋不住傾盆而下的驟雪,他們兩人身上都是濕淋的,沾滿雪水的長發一綹綹地纏在一處。
他被裴玄忌壓在冒出熱氣的浴盆盆簷,他甚至都不大記得裴玄忌是什麼時候吩咐人準備的熱水,他意識發懵,冰涼透骨的身體在熱氣的蒸騰下泛起密密的疼,猶若被火在煎燒。
“你在猶豫,是不是?”
裴玄忌的指尖抵在他兩片朱赤飽滿的唇瓣上,反複摩挲。
可雲知年沒有再像過去那樣,將他的指尖入口中,滿眼歡心地對他做出邀請。
也是,離開了蠱蟲的雲知年,又怎麼會再對他主動,再對他有情呢?
雲知年的後背繃得那樣緊,表情是前所未有的緊張,裴玄忌早知會是這樣了,所以,才近乎自虐般地剋制住自己,不去見雲知年,不去碰雲知年,他就是懼怕雲知年會對他們的歡好表現出痛苦和抗拒,再一次明明白白地告訴他,從前一切,都是他的一廂情願。
他忍了好久,也憋了好久的氣,終於還是在今日,徹底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