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行至臨街路邊時,裴玄忌卻轉了馬頭,對狄子牧等人道,“你們先回去,我還要進一趟皇宮。”
“都這麼晚了,你還受了傷…不如改日再去?”
“不了。小傷而已,不礙事。”
裴玄忌說罷,便策馬揚長而去。
狄子牧靜靜望向裴玄忌漸行漸遠的背影,方才指揮幾人上前。
“好好跟在後面護送。”
“還有,今日之事,不可亂傳!”
“雲公子,你稍安勿躁!大夫說了,你身弱體虛,須好好養著。將軍吩咐給你煮的藥湯,再多喝些,喝完歇著就是,將軍只不過是去宮裡了,很快就會回來的。”
曹伯勸慰雲知年道。
“你騙我,方才我聽到有人回來傳話,說是阿忌遇刺被劫持走了!”
雲知年緊鎖雙眉。
夜深風中,細碎的雪籽兒飄揚落下,帶來淬骨的寒意。
雲知年拽緊身上的氅衣,“我要進宮,我要去找人救他!”
“哎喲,雲公子啊,將軍交代過我們不能隨意放你出府的…再說了,府裡已經派人前去支援了,將軍他必不會有事的,你可不要再在這個節骨眼兒上為難我等了。”
雲知年充耳不聞,執意要去尋裴玄忌。
他的臉色蒼白若紙,單薄的身子融入這漫天風雪中,卻似搖搖欲墜。
“雲公子,使不得,使不得!這深更半夜,外頭還在下雪,你這身子骨是受不住的啊,若你傷了病了,將軍他會心疼的!”
曹伯和幾個家僕擋在門前,卻到底並不敢對這位將軍的心上寵兒動手,要知道,雲知年雖名為宮裡送來的奴隸,可來將軍府的這段日子,又哪裡當真幹過什麼重活,就連去浣洗自己的衣服,也是將軍揹著他自己先偷偷洗過一遍,再讓人拿給他的。之前那些沒長眼力見欺負過他的僕婦侍衛,也被將軍親自教訓過,就連每日的飯菜吃食,將軍也是先緊著這位的口味,這待遇,說是將軍府的另一個主人都不為過了!
雲知年手提一盞燈,見無人再阻,便踏步邁出院門,火光將他清冷的臉龐映亮,閃照出些微薄的碎光。
曹伯嘆了口氣,吩咐道,“快,快去準備一輛馬車,再叫幾個人跟著,萬不能讓雲公子出事!”
“我當然也要跟著去了!雲公子若是出了何事,將軍豈不是要怪罪死我這把老骨頭!”
於是,烏泱泱的一群人,跟在雲知年身後,穿過一條條迴廊,待轉過一條彎折的甬道後,雲知年的腳步驟然怔住。
前方,另一高大身影風塵僕僕,踏雪而歸。
正是他心心念唸的裴玄忌!
“將軍!將軍他回來了!”
幾個小僕旋而高聲歡呼,卻被曹伯悄聲阻止,他望了眼隔廊對望的兩人,屏退了其他人等,自己個兒也識趣地走開。
偌大的天地之間,便只餘風雪的聲音。
雲知年手中的燈火泛著細碎的金點,落在雪地,仿若深邃星河橫亙在兩人之間。
裴玄忌便腳踩這星河,一步一步走向雲知年。
“怎麼不撐傘?”
裴玄忌抬起手,為雲知年遮擋住頭頂的一片風雪。
雲知年側目望過去,卻見裴玄忌的右肩不甚靈活,應有受傷,這心口便就一緊,“走得匆忙,所以忘記了拿傘,你…”
“你還好嗎?”
“究竟是誰人襲擊了你?是皇帝的人,還是鐘家那邊的人?”
雲知年的語氣裡全是藏不住的憂慮,“你如今是皇廷新貴,仇家…仇家應當不多才是。”
面對雲知年的一連串追問,裴玄忌頗有些無奈似的,他從雲知年手上取過燈盞,眸裡極難得的,竟然漾出幾分久違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