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爹爹就是死在了戰場之上的。
裴玄忌此番說笑…怎竟像是在交代後事?
雲知年趕緊喝叱住裴玄忌,裴玄忌忙著安撫他,結果這兩人膠著間,不知怎的,竟將地上的燈盞一腳踏滅了。
裴玄忌動作驟頓。
“阿忌,你怎麼了?”
察覺到抱住自己的那雙手瞬間僵硬如石,雲知年也意識到了不對。
裴玄忌在害怕。
雖說他早便知曉裴玄忌夜不能視,但此時此刻,裴玄忌的這不可名狀的畏懼,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來得更為強烈。
裴玄忌深吸一口氣,拼盡最後一絲力氣放下了雲知年,便是再支撐不住,腿彎一屈,重重跪倒在地。
“阿忌?阿忌!你怎麼了?”
可裴玄忌卻像是失了心魂一樣,雙眸無神地虛虛直視前方,身體以一種極其微小的幅度在不住震顫。
“年兒,你…先…離開,那兩個獄卒剛剛被我支走…所以…沒有燈…我,我走,走不了…”
黑暗中,裴玄忌看不到雲知年。
他只能無神地對向前方說道,“若我沒有預估錯,江旋安應該會很快帶人來地牢口接應,你去找他,他會送你離開隴西。”
“你到底怎麼了啊?阿忌,是不是要燈,我,我喚人拿燈過來!”
“不。”
裴玄忌阻止了雲知年,“他們過來,就不會放你走了。”
“那,那你你跟我一起出去啊!”
雲知年從未看過如此脆弱的裴玄忌。
他也半跪下來,摟住裴玄忌安撫道,“我扶你起來好不好?”
裴玄忌強笑了下,“不用。”
他沉默著,可雲知年沒有鬆手,亦沒有離開。
終於,他對雲知年低聲說道,“小時候,我有一次為娘親說話,惹怒了父親,被他下令關進這座地牢,後來,他領兵出征去了,整座裴府都遺忘了我,我因此被關在這黑不透光的地牢…整整三個月之久。”
“再出去時,眼睛,就不能在夜間視物了。”
“哈,我是不是很沒有用,其實我特別,特別怕這座地牢,怕得腿都在抖,只是在你面前,才一直強裝鎮定,因為我不想讓你看到我如此膽小,如此沒用。”
“年兒,你別管我了…趕緊出去…”
“阿忌,這沒什麼。”
雲知年心疼裴玄忌的遭遇。
裴玄忌那時如此年幼,卻被自己的父親拋棄在地牢整整三月之久,這地牢黑不透光,難辨晨昏,幼小的孩子卻要一個人獨自捱著那段漫長且無止境的歲月。
甚至於他被關在地牢之中,每日只有獄卒偶爾會來送飯,那些獄卒不會同他交談說話,他連自己家人出征的訊息都並不知曉。
他怕是會以為,他的家人,都已經拋棄了他…
他該會有多怕。
多絕望。
裴玄忌的夜不能視許也是身體的一種自我防禦,警告他莫要再陷入黑暗之中,可今日,裴玄忌還是為了他,再次踏足進了這座噩魘一般的地牢。
雲知年心中刺疼。
嗓音便愈發柔和。
他緩緩對裴玄忌道。
“別怕,阿忌,你跟我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