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江旋安!
江旋安的黑豆豆眼剛對上裴玄忌的雙目,就渾然打了個激靈,但很快,憤怒就戰勝了害怕,江旋安指著趴在裴玄忌床側沉睡的雲知年,氣沖沖地喊道,“哥哥怎麼在你的床睡…唔…”
話沒說完,就被裴玄忌大手一伸,捂住了嘴。
生怕吵醒雲知年,裴玄忌就用口型對江旋安冷冷說了個“出去”。
江旋安嚇得哆嗦,屁滾尿流地跑出了裴玄忌的臥房。
裴玄忌眼神方才柔和下來,垂目打量向雲知年。
雲知年大概是困極了,撐著陪裴玄忌說了一宿的話,現下呼吸均勻,睡得很沉。
揉皺了的衣袍袍尾委頓於地,寬大的領口處露出一截纖長脖頸和清瘦鎖骨,仿若輕輕一碰就能捏碎,而柔軟的黑發則分成幾縷,垂落在兩頰邊,遮去了原本豔麗分明的五官,顯得格外溫軟。
只他的手是壓在頭下的,睡醒了定會痠痛。
裴玄忌心念一動,扶起雲知年的肩背,將他打橫抱起。
“嗯…”
熟睡中的雲知年發出一聲無意識的輕哼,嗓音懶懶發膩,教人心猿意馬得很。
一向力氣頗大的裴玄忌險些沒能抱穩。
他只好暗罵了自己兩句,方才摒除雜念,將雲知年抱回床榻,又替他掖好被褥。
睡著的雲知年很乖,極是配合,隻手卻始終是垂落在被外的。
裴玄忌往被裡塞了幾次都沒能成功。
每次,幾乎是剛塞進去,雲知年就會下意識地將手又伸了出來。
可雲知年分明很冷,冰涼的手指在細細發顫,裴玄忌只好握住他的手,用自己的體溫給他暖著。
這感覺極是美妙。
雲知年身子柔軟若無骨,細長的指骨軟軟搭在裴玄忌的掌心,終於不再發抖。
裴玄忌原也打算就這樣替雲知年一直暖著罷了,但這樣也不是辦法,江旋安那個兔崽子這會兒正躲在窗外朝裡邊偷偷張望,瞧見裴玄忌同雲知年手牽著手,又氣得忍不住直皺眉,小肉手將紙窗砸得砰砰作響。
驅邪儀式還未正式開始,裴玄忌自然也不能丟掉江旋安不管不顧,只好小心地握著他的手放進被裡。
指掌卻將在此時摸到了雲知年手腕上那圈顯眼的紅痕。
是江寒祁的手串。
裴玄忌自然不知這手串是用來飼養蠱蟲的,只當是勒得太深,紮進了皮肉。
裴玄忌嘆息一聲,動作很輕柔地,替雲知年將珠串摘去。
說來也怪,珠串摘掉之後,熟睡中的雲知年終於不再亂動,蜷於被中,沉沉入睡。
空殿並不算大,統共也只有幾間殿房,擺設佈置卻甚為齊全,不見落灰,想來常有人打掃。
裴玄忌並未想太多,只在走過燈架時,瞧見不少火燭燃盡後留下的餘燼,一堆堆地散落在架周。
這應是雲知年昨晚在他睡著後,重新點上的,擔心他夜半醒來,看不見光,會怕黑的。
酒醒燈花落。
裴玄忌想到雲知年的悉心和關照,心中生暖,嘴角卻是翹起了一個連自己都未察覺的弧度。
也不知他何時才會睡醒。
醒來當是會餓的罷,昨夜宮宴,他定是沒能吃上什麼東西的,還受了傷,要不要提前喚人來傳膳,備些吃的?他喜歡吃什麼呢?應當提前問一問才是,不過,待他醒了再問也來得及,總歸是還要在此處待上幾日的,他們還有時間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