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澤抬眼看向茶案。
天尊屏退左右，整個會客廳只剩了他們二人。他在茶案前坐下，用沸水沖洗茶壺和茶杯，放入茶葉泡了幾遍，蔽出湯汁，再放入茶壺煮。
茶香很快溢位來，南澤也沒說話，站在茶案前看著那套熟悉的流程，看天尊倒出煮好的茶湯，又用茶濾過濾殘渣。
一壺春，春天的味道。青草、鮮花、陽光……還有無限的生機。天尊把一杯茶放進茶托，端到茶案對面：“坐吧，嘗嘗。”
南澤喉間苦澀，坐了下來，抿了口熱茶，卻食不知味。
“不燙麼？”天尊一笑。
南澤看著蕩漾的茶湯，又抬頭看天尊：“他會嫌燙麼？”
天尊也看著茶湯。
“他這幾千年，為誰而活？”南澤向來波瀾不驚的語氣此刻染上了難以紓解的悲痛：“你們怎麼可以，怎麼忍心……怎麼能讓一位天資卓絕的修仙者，在十幾歲時就知道自己未來一定不得好死？”
“六界和平的重擔憑什麼就壓在他一人身上？憑什麼讓他一個人孤獨地活幾千年？他連朋友都不敢交！！”南澤近乎聲嘶力竭，最後一句話連發聲都艱難，無盡的苦澀淹沒在他啞到幾近無聲的怒吼中。
天尊喝了口茶，亦沒能品出半點滋味。
喝茶還是得看人啊。天尊嘆了口氣，道：“的確，緣生訣並非無解。”
南澤深吸一口氣，迫使自己冷靜下來，墨藍色的瞳孔慢慢收縮，握緊的拳頭一點點松開。
“緣生訣，繫結雙方同生共死，但研發時並不完善，若想解除，只能蠻力破壞。”天尊緩緩道：“在境靈君體內注入足夠豐沛的靈力——只能是靈力——一邊控制、摧毀緣生訣，一邊護著他的心脈和靈脈，方可解除。”
南澤心頭一緊：“多豐沛才夠？”
天尊抬起頭，指尖摩挲著杯壁：“只有瓊林玉可做到。”
原本劍拔弩張的氣氛一下子沉默下來。
“知道緣生訣的人很少，知道其解法的人更少，如今瓊林玉被毀，緣生訣自然無解。我也很想有一個兩全其美的解決辦法，你明白嗎？”
天尊有些恨鐵不成鋼：“當初我答應了你母親不把你交給白澤族，我本可以把你隨意扔給一個仙子的，何必再讓境靈君把你領走？我要是想讓他死，還用得著讓你來牽著他的心嗎？”
南澤眼眶發紅，閉上了眼睛。
天尊嘆口氣：“緣生訣無解一事，是我告訴境靈君的。若他知道自己的母親給他下了緣生訣，還親自毀掉了唯一的解藥，他這一生要對南風抱有何種感情？”
……
南澤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天尊府的。天色還是暗的，但氣溫更低，南澤約莫著天快亮了。
他臉色並沒有什麼變化，從容不迫地撤掉天尊府的封閉結界，又回到仙君府，回到聽風閣。
蕭以安在床裡側，睡顏依然恬靜。南澤離開之前點了安神香，他睡得很沉。
瓊林玉怎麼可能在仙君身上呢，仙君比誰都需要瓊林玉。
那是救命的東西。
南澤輕輕躺下，把蕭以安攬進懷裡。蕭以安似乎察覺到了什麼，略微掀了掀眼皮，又閉上了，小聲嘟噥道：“你出去了啊。”
“嗯。”南澤吻了吻他的額頭：“睡吧。”
次日清晨，收拾行囊。
這回是南澤親自收拾的。他們也沒有多少東西要帶，一般多帶些靈石，拿到三界口換一些銀錢就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