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月光下,金忠看到寶九複原的那張圖上,是一尊圓臉女俑像。
這位仕女俑長發高高盤起,身著聯珠對鳥紋上衣,肩搭金黃色披巾,薄紗裙罩著條紋長裙,上身微弓,雙手自然相握垂在身前,呈施禮作揖狀。
金忠深吸一口氣:“小九,你還記的我跟你說過,在東北向的那座烽燧中,我跟洛浠找到了一份極有可能是唐玄奘親筆手書的資料?”
寶九點點頭:“記得啊,怎麼了?”
金忠伸手指著圖上的那尊仕女俑:“那份手書上,也畫著這麼一尊仕女俑,所以我在墓室中看到那些線條的時候,才會覺得有些熟悉。”
“仕女俑?”寶九看著那幅圖:“這個仕女俑,是個什麼東西?”
“從唐朝開始,在絲綢之路上就會流傳一些類似仕女俑的工藝品。”金忠解釋道:“你看這尊仕女俑,不管是從發型、妝容,甚至是眉心花鈿,都明顯是唐朝的樣式。而她身上這件聯珠對鳥紋上衣,則明顯是胡氏的服裝,搭配上漢式的披巾,這在當時的長安與西域,都是時尚的流行搭配。我記得二十年前,新疆的一位同事曾經挖出過一尊與這個差不多的仕女俑,高約三十厘米,那位朋友說,這東西在七八世紀的唐代,就是當時的‘芭比娃娃’,所以他稱其為‘唐代芭比’。”
寶九似笑非笑地盯著圖上的仕女俑:“這?芭比娃娃?不過這臉是真圓啊,跟肉包子似的,又白又圓,怪不得都說唐朝人以瘦為美,我幸虧沒有生在那個年代,要不然我連媳婦都不想找了,更別……”
他這話沒說完,就瞥見金忠挑著眉毛瞅著自己,便急忙幹咳兩聲轉移話題:“咳咳——那個,教授啊,你的意思是,那個唐玄奘當時在此處也找到了一尊仕女俑?還是另有它意?”
金忠微微搖頭:“這個,眼下真的猜不到。相比這些,我還是更擔心洛浠的下落……”
他幽幽地望著一望無垠的哈順戈壁,想要努力看穿這片神秘的沙漠,卻都是徒勞,根本找不到林洛浠的身影。
時間不早了,眾人聊了幾句,便進入帳篷休息了。
寶九雖說並不覺得睏倦,翻來覆去才睡著,但是這一睡就是天昏地暗,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被人輕輕拍了兩下,一下子驚醒過來,睜開眼睛一瞧,卻是金忠。
“教授,怎麼了?”寶九看了一眼身邊仍在睡袋中酣睡的曉兔,輕聲問道。
金忠也輕聲說道:“小九,現在是淩晨五點多鐘,你起來值班,我就近去四下找找,看能不能找到洛浠的蹤跡。”
寶九點點頭,打了個哈欠站起身:“教授,你自己去?”
金忠看了一眼曉兔,又瞥了一眼在另外一個帳篷裡睡的正酣的馬學成,苦笑道:“也只有我自己了,這裡有紮哈木跟曉兔,總不能只留下你一個人,那我就更不放心了。”
“嗯。”寶九應了一聲:“那教授你自己當心點。”
他幫著金忠牽過來一頭駱駝,看著他一路往西走了。
淩晨六點的哈順戈壁,天色很暗。寶九被金忠這麼一折騰,也沒了睡意,自己一個人坐在帳篷前,看著昏昏暗暗的天空,心裡突然感覺有些空落落的。
這半年來,他的生活發生了巨變——半年前,他還是一個生活無憂無慮、只是沒錢的古董店小老闆,可半年後,他要時時刻刻為自己的人身安全著想……
不過,還是有收獲的,身邊的這些人,讓寶九對生活有了更多的期待,比如還在笑著做美夢的曉兔,還有那位為了救自己性命而受傷的林洛浠——身邊的所有人,都改變了寶九的生活。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寶九的視線中只有一望無垠的哈順戈壁,心裡不由得有些不安。
寂靜的夜暮下,他能夠隱隱聽到馬學成的鼾聲,這讓他微微心安了一些。
在這種環境下,他也有些倦意,但是又不能睡,便站起身,繞著三頂帳篷踱著步子。
當他繞到那幾頭駱駝身邊的時候,忽然聽到遠處傳來一陣細微的腳步聲,急忙順著聲音望去,很快,一頭雙峰駝出現在了視線中,那駝背上有一個黑乎乎的影子,看不清楚是不是金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