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走過石橋,來到那尊石像前,這才發現面前的這尊襖教女神像與之前的那幾尊有所不同。
寶九在烽燧上第一次見到襖教女神像的時候,被她的四隻胳膊給嚇到了,他第一反應覺得那根本不是什麼女神像,而是女妖像。而且之前見到的那幾尊女神像,面容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怎麼看都覺得過於妖豔,與中國佛教或者道教神話裡那幾位雍容典雅、仙風道骨的女神之容大相徑庭。
可面前這位女神像,除了衣著與之前那幾位有些相似之外,其餘的地方沒有任何類似之處。整座女神像高約一丈,除去底座之外高約七尺,女神身著錦繡長裙,雙手相握,自然垂在身前,落落大方之外還有一絲內斂,特別是那張美麗清秀的淡雅臉龐,更是與傳統神話中的女神十分契合。
“這是一個漢族姑娘吧?”紮哈木說道。
金忠點點頭:“從樣貌來看,像是漢族與其他民族的混血女孩兒。”
寶九插嘴問道:“漢族與他族的混血?那車師國跟高昌國是漢人國家嗎?”
“不全是。”金忠解釋道:“車師國不是漢族,從遺留下來的頭骨來看,古車師人像是高加索或者蒙古人,並不是漢族。但是高昌國,本身就是一個漢人國家。那這樣來看的話,女神像的這位姑娘,或許是車師王族與高昌王族的混血?”
馬學成看著那女神像的倆眼珠子都冒光了:“吆喝!那厲害了,教授,這位美麗的姑娘,幫我們掀開了歷史新一頁啊!”
金忠瞪了他一眼:“行了,別瞎說,先看看這女神像上有沒有線索。”
四人繞到了女神像的後面,發現底座上留有數行文字,紮哈木一眼就辨認出來:“這是漢字與龜茲語。”
金忠見紮哈木能夠辯認出龜茲語,微微一怔:“紮哈木兄弟,你對文字還很有研究啊?”
紮哈木面無表情:“哦,沒有,小的時候,家裡有一些古書什麼的,所以我才能夠認出這是龜茲語,不過我認識的不多,這些話什麼意思,對我來說就晦澀難懂了……”
一邊的馬學成念起了那幾行漢字:“這是什麼什麼公主,自神天而降,匡大地凡民之靈噇。沐於天澤,拂於地和,凡民享其威嚴,敬其為神天浦靈公主,集畢生之力,建神天之城,佑國佑民。”
寶九伸手指著開頭的那幾個模糊的漢字說道:“這幾個字,應該也是‘神天浦靈公主’——話說這位公主是誰?”
紮哈木見寶九說著便看向自己,微微搖頭道:“我從未聽說過這位神天浦靈公主。”
“看樣子,咱們的猜測應該沒錯。”金忠說道:“車師國滅亡之後,被高昌國併入,車師王族應該早就跟高昌王族有聯姻之事,這位女神像中的神天浦靈公主,應該就是車師王族與高昌王族聯姻而誕生的女孩兒。再往下猜測的話,這段文字中,有‘神天浦靈’四個字,這個詞是應該拆開的,‘神天’與‘浦靈’,這兩個詞都是襖教教宗上的聖詞,由此可見,在這位公主誕生之時,高昌國掌權的部分王族,應該是十分信仰襖教,將這位公主說成是神天而降,將其打造成了襖教神天下凡的女神……我覺得,那幾年的高昌國可能遇到了自然災害或者別的事情,所以當權者才會迅速豎起一個信仰,說這位神天浦靈公主是來拯救眾生的,用此說來穩定騷動的臣民。”
寶九聽得有些懵:“哇塞,我說教授,你連襖教的教宗都知道?!”
金忠有些得意地笑了:“說真的,若不是學校需要而我又有學歷,我才不會做什麼心理學教授,我對於歷史的研究,絕對不比現在超一流的那幾位學者差!”
寶九也樂了:“得了吧!教授你有點飄啊,我可是第一次見你自賣自誇!”
“那是咱真有實力,我跟你說……”金忠確實有些飄,待反應過來,急忙停下了自吹自擂:“罷了罷了,有空再說這個!不過我的猜測也有疑點,比如說這座神天之城,如果當時高昌國遇到了災難,為何還要用舉國之力來建造這座地下的神天之城呢?”
寶九剛才就在思考這個問題,他抬頭看著在淡淡黃光下的那尊神聖絕美的神天浦靈公主神像,輕聲說道:“有可能出於兩個原因:第一,為了這個撫慰人心的信仰,必須要把誇下的海口給圓回來;第二……教授,您說,在災難的時候,建造如此規模的一座地下神天之城,在那個生産力低下的年代,會死多少人?”
其餘三人聽了寶九的分析都是一愣:這兩個原因都很有道理,特別是第二個是最有可能發生的——在人人自危的自然災害面前,食不果腹、衣不遮體的條件下,讓那些所謂的凡民一個個自願死去,是最好的辦法……
如果真是這種情況,那這片土地之下,一定埋葬了數不清的亡魂……
四人站在神像前愣了一會兒,平複了下心情,金忠扭頭看向神天之城西面的另一半,遠遠看去,石屋木屋星羅棋佈,同樣有橫豎兩條主幹道,也有著同樣的一座巴紮:“現在看來,咱們要找的東西,應該就在城市的中央位置,這裡代表著統治階級,代表著眾生所信仰的神天浦靈公主。”
馬學成聽到這話突然接茬兒道:“教授,我怎麼覺得,這尊女神像,更像是一、一個墓碑呢?!”